画家闲侃(15) --- 大海的画家(上)

经常提到的画家多是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的画家,英国的画家不多,而那些出画家多的国家多是天主教国家。这不奇怪,虽然英国那地方在中世纪时期的绘画还和欧洲大陆有一拼,但是到了16世 纪宗教改革开始后,英国从天主教分出来成了“新教”国家。新教反对偶像崇拜,认为宗教画不是圣洁的,在英国,新教徒破坏了很多宗教绘画和塑像。为了和新教 对抗,罗马天主教把绘画当成武器,大力在教堂里绘画,使得那些天主教国家里的画家大有用武之地(即便是卡拉瓦乔那样的罪犯由于画得好也能被教廷赦免),教 堂画家都是第一流的,是对画家的高级承认,也促进了巴洛克艺术。

虽然也算是新教国家,荷兰出画家多是在它的黄金时代。荷兰画家的画大部分是家庭、风俗题材,繁荣的世界贸易使市民都比较富裕,让画家也有用武之地。

而在英国,画家只能画画风景和肖像,水平都不高,也就在鼻烟壶上画点什么,或发明什么几寸的微型画,要用放大镜看。那位伊丽莎白一世的肖像画还是聘请外国画家画的。但欧洲结束巴洛克时期进入浪漫时期后,英国的风景画家冒了出来,最著名的二位之一就是特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1775-1851),他被认为是英国绘画的天才。

24岁自画像(Self Portrait, 1799)

特纳的父亲是伦敦的一个理发店主兼理发师,特纳小时候没事就在父亲的理发店里画画玩。理发店的主顾中有一位是皇家学院的画家,他注意到特纳的画,对特纳父亲说:你儿子会成为画家。结果,特纳14岁就进入了皇家学院学习绘画。那时画家学院里Science和Arts在一座楼里,特纳经常去听科学家们讲演,有了不少科学知识,比如关于太阳,蒸汽机什么的,使得他在画画时对对象有了更多的理解。

与其他一些画家年轻时一样,特纳在24岁时画了上面那幅自画像,就像库尔贝和伦勃朗年轻时的自画像那样,显得非常自信和踌躇满志。他生活的时代(1775-1851)正是英国工业革命的时代,他从木帆船画到了蒸汽船,从骑马的人画到了蒸汽火车。

暴风中的荷兰船(Dutch Boats in a Gale,1801)


港口外的蒸汽船(Steam-Boat off a Harbour's Mouth, 1842)


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铁路(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1844),


上面两幅画都画得挺“印象”的嘛!他还有不少类似画法的画。

特 纳画的太阳都是用很多颜料把太阳突出到画布上,很有特点。他的风景画有很多是海景,而且是大浪滔滔的风暴,画的小帆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与海浪搏斗的场 景,看着令人振奋。他的画几乎都有水,没有大海,也有海湾或河流,画火车也要在暴风雨中前进,画陆地也要是暴风雪。要不把画面搅和成一锅粥,让看得人把嘴 惊得张开,他心里就不踏实。他画乌云也是一绝。

当在博物馆里看了一大堆画脑子开始迟钝的时候,他的画的出现总是能让人一下子振奋起来。

加莱海堤(Calais Pier, ??)


HMS Minotaur号沉没(The shipwreck of the Minotaur, 1883)


海上渔民(Fishermen at Sea, 1796)


特纳还为著名的特拉法尔加海战画了幅“特拉法尔加海战”(Battle of Trafalgar, 1806),


若干年后,应国王乔治四世的要求,特纳又画了一幅同名的“特拉法尔加海战”(Battle of Trafalgar, 1822),纪念1805年英国舰队打败法国舰队的那次海战,两幅画现都在伦敦。后画的一幅是海战中英国皇家海军副元帅Nelson的旗舰“胜利号”(HMS Victory),

主桅杆上挂着的信号旗显示着著名的至今都在引用的信号:“England expects that every man will do his duty”(皇家海军说话还挺文绉绉,其实就是:“Everybody gotta do your damn job!”),而实际上当时是挂在后桅杆上,开战后换成了“Engage the enemy more closely”(就是:“Get fucking closer to those bastards! ”)。两小时后,后中桅杆就被打断了。再半个多小时后,Nelson被要攻上船的对方士兵击中,两个多小时后死去,死前好像英军已经胜利了。Nelson的遗体没按惯例给扔海里,而是运回了伦敦。那一仗要是打败了,全欧洲就都姓“法”了。有过一大堆电影拍这次海战。

这些国家级的海战都是几十艘军舰几千门炮近距离对轰,而且越近越好,连轰带撞(水线处的船体都几尺厚),还有士兵端着火枪,准备攻船,海上拚剑拚刺刀是他们的传统。

“胜利号”在1765年下水,是一艘大型军舰,排水量3500吨,104门炮,用了6000棵树,90%是白橡木(也是做酿酒桶的那种木头),来自英国的北美殖民地(就是现在美国了,英国的白橡木都砍完了,皇家海军的军舰用的都是北美的白橡木)。这艘军舰之前还参加过1778、1780和1782年对法国西班牙海军的战役,也都是旗舰,也都打胜了。

后来美国内战时期,首先是南军,军舰水线以上都被装上铁甲(下图左边的那艘),不怕炮弹,打得北军只有祷告等死的份儿。后来很快,北军出现了全是铁的军舰(下图右边的那艘),第一艘“Monitor”,

北军“Monitor”号对南军“Virginia”号(USS Monitor engaging CSS Virginia, 9 March 1862),not by Turner

此画描绘了“Monitor”刚在纽约曼哈顿港建好就摇摇晃晃地搞不清哪头儿朝前的漂流而下赶到弗吉尼亚北军海港为解救最大的一艘正在等死的木军舰而第一次与南军交战的情景。南军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北军搞来了个什么怪物:就一个炮塔两门炮,蒸汽船还带向对方滋开水的。两船连轰带撞,从早上一直打到晌午,终于南军要开中午饭了,就先撤了。北军军舰炮塔里的水手毫发无损,就是被打到炮塔上的炮弹的撞击震的耳聋,憋着以后向联邦政府要补偿呢。

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一战,于是木军舰一夜之间全被淘汰,谢天谢地,要不白橡树早没了,这是后话。

当时正是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法国舰队虽败了,但拖住了英军,美国独立战争在法国的帮助下胜利了。但法国可惨了。法国为了战争都快破产了,只好加税,结果造成了1789年的法国大革 命。路易十六先是成了“市民”(法国大革命中大家不叫“同志”某某,而叫“Citizen”某某),后来以叛国罪给铡了。英国比法国好不到哪儿去,债台也不比法国的矮,但是没闹革命。可能是因为法国比英国多了一个会“作”的王后。

“胜利号”成了英国皇家海军的骄傲,象征,也是吉祥物。后来成了博物馆,但一直到现在也没退役,到不久前还是皇家海军第二司令(Second Sea Lord)的旗舰,是世界上现役的最老军舰。据说1830’s年代,当时的皇家海军第一司令一天在回家路上和太太说他刚签署了命令要拆掉“胜利号”(估计他成心和第二司令起腻),他太太一听,当即泪如泉涌(太喜欢Nelson了,虽然他都死20多年了),立马胁迫丈夫回司令办公室把命令取消了(“这个队伍是你当家,可是皇军要当你的家!”)。

从2012年10月开始,“胜利号”成了皇家海军第一司令(First Sea Lord,是海军最高级别职业军官,也有译成“第一海务大臣“的)的旗舰(第一司令横不能把自己的旗舰拆了吧?),现停泊在英国南部的朴次茅斯(Portsmouth),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20世纪的美国画家魏斯(就是画Christnia's World的那位)据说就把自己在缅因州海边的画室装修成了“胜利号”上的房间。

2014年讲物理学家霍金的电影“The Theory of Everything”中,霍金学艺术的女朋友第一次去霍金家,和未来的老丈人谈起Turner的画,霍金他爹说Turner的画都象是“刚下完雨”。

HMS Téméraire号被拖往锚地准备拆毁(The Fighting Téméraire tugged to her last Berth to be broken, 1839)
这幅画的是一艘参加过“特拉法尔加海战”的军舰HMS Téméraire号在1838年被拖往锚地准备拆毁的画面。

同时代的另一位英国风景画家康斯坦丁(Constable)画的风景都是很安详,恬静,和特纳的画正好相反。他们二人很少也可能就没交谈过。曾经在一次画展上,特纳在康斯坦丁参展的画前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参展的画前,在上面加了一小块红色。也是2014年,英法德合拍了传记电影"Mr. Turner",其中有这一情节(我在4月份去巴黎的航班上看了这部电影)。

特纳的暴风骤雨的画和康斯坦丁的恬静田园的画放在一起看特别有意思,真是两个极端。

这里是之前在“世界风情“坛发贴的链接,
bbs.wenxuecity.com/travel/465301.html

redwine 发表评论于
特纳的画,the Frick Collection 也收藏了。

据说康斯坦布尔随后进来,看了那个红点,说,“。。。他来过了,还放了一枪”


‘霍金学艺术的女朋友第一次去霍金家,和未来的老丈人谈起Turner的画,霍金他爹说Turner的画都象是“刚下完雨”。’

女朋友的爹,才是未来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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