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翁马克

4. 富翁马克
 
从财产来估算，马克应当是个百万富翁。在英国，凡是有房产的人都是有钱人。马克不仅有房产，而且做生意。
 
马克40岁左右，中等身材，瘦瘦的，白白净净。马克从技术专科学校毕业，是学机械的。我在麦芽铲住了四个月，从来没见他穿过一件干净的囫囵衣服。马克永远是一身溅满泥浆的牛仔装，开一辆粘满泥浆的破车，手提一个生了锈的铁皮文件箱，瘦骨伶仃，形色匆匆。
马克到我的客厅来，永远只站在门口，从不越雷池一步，更不要说在沙发上就坐，他说怕身上的泥浆粘在沙发上，落到地毯上。他像一个劳苦功高的仆人，尽职尽责地忙个不停。每次我跟他聊天总是在他处于动态的情况下。仅有的一次坐下来聊天是深夜在威尔士的一间酒吧里，后面我会详细描述那次谈话的内容。
 
马克拥有麦芽铲这一处旅店兼酒吧，螺钉仅此一家，所以生意兴隆，有时还接待一些小团体来这里度假开派对。
马克在林区另外拥有一处乡间别墅，是一幢群山环抱的三层小楼，里面有八间客房，装修古朴典雅，可同时接待16位客人住宿。每到旺季的周末，这幢别墅都会客满。
别墅的周围是一个农场，有一大片草坪，在那里马克养着100头牛。
别墅的后面有一个大仓库，里面有马克从各地搜集的老爷车三十多辆，马克带我进去参观过，他说这些都是些名车，可惜我对车是外行，只记得有一辆1946年的奥斯汀，还有些形状很特别的老爷车，马克说每一辆车都很值钱，有空的话他会将这些车修好卖钱。
马克在伦敦西区有一个门头房，以前做过编织毛衣的生意，不过现在已经关闭了，关闭的时候，马克开着一辆没有后视镜的破车，将一堆针头线脑拉到农场的仓库里了，真不明白他留着那堆破烂有什么用，那天我帮过他的忙，我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扔掉，他说不能扔，扔了多可惜。
    为了他的这些财产，马克整日价忙个不停。他经常衣不遮体，牛仔裤的膝盖处一定有裂开的窟窿。马克也经常食不果腹，我常见他边干活边往嘴里抓点东西吃。
    更有甚者，马克说他没有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床，他说房间是留给客人住的，他睡在旅店三楼顶上的小阁楼里，打地铺，与他的两只臭气熏天的大花狗睡在一起。
    马克告诉过我，他每天至少工作十三四个小时，有时甚至二十个小时，他就像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钟，永不停歇地往前赶，而且总是跑在时间的前面。马克每周工作七天，也就是说，马克永远不休假，一年365天，天天工作，难以想像他的瘦弱身子骨怎么能够撑得下来。
实际上，马克只有马莉娅一个雇员，负责酒吧卖酒和烫洗被服。马克要每天开车两次去农场，清理牛粪，给牛棚铺草。他要打扫整理客房，更换被服，在酒吧里给客人做饭。他还要处理一切买卖上的事物，每周开车几个小时跑伦敦处理其他的业务，打广告招徕客人。他是老板，身兼牛倌，兽医，修理工，服务员，厨师，清洁工。总之马克身兼数职，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停歇，他做的这些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且，马克太亏待自己了。
    有一次我在马克的厨房里跟他闲聊，案板上有一碗烧糊的土豆，我正要倒进垃圾桶里，被马克拦住了。我随口问了句：留着喂狗吗？马克回答，不，是留给我自己吃的。说着，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马克的身体并不好，他患有一种罕见的呼吸系统免疫性疾病，那病一旦发作，只能用激素控制。马克说，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来，他就会犯病。他的小铁皮箱里装着激素类喷雾剂，原来，马克的生活方式就是他治病的手段，但愿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