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征战

上小学以前, 小伙伴若在家里找不到我, 十有八九我是被爸爸带着去蓝球场了。不是家门口的那个, 是要乘车才能到的。 其实, 最初我是很不情愿地跟着去的, 尤其是夏天. 我又看不懂, 尽在那晒太阳受罪了, 还不让我随便走动, 让也不敢, 完全是陌生的地儿, 陌生的人。可能我没处可去, 妈让爸照看我, 爸只好把我带在身边。
 
用老爸的话说, 他年轻时酷爱打蓝球, 那是除了工作头等重要的事。后来不打比赛了做判。因此, 我儿时在球场上看到的他都是裁判的角色。第一次看球赛很奇怪, 别人都在那抢球, 他却远远地看着不去抢, 反而吹哨让抢得最起劲的人停下来, 然后指挥他们站这站那, 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劝架的人。看多了慢慢看出了点名堂, 觉得大家都得听他的哨声行事, 还蛮厉害的。上学后, 有次无意中发现他的国家级裁判证书, 顿时觉得他特了不起。
 
那时候我们常去的地方是工厂和部队。工厂人多, 看球的人男男女女, 老老少少。比赛结束去他们的食堂吃饭可热闹了。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吃饭。那个碗巨大无比, 跟个小脸盆似的。看着他们居然把那么多饭菜都吃下去, 我都觉得撑得慌。过往的阿姨们都要夹菜给我, 弄得我爸不停地跟人客气, 嘴巴都没空吃饭。有时我们去山里的军工厂, 人就少多了, 但离开时爸会买很多山里的水果, 大堆大堆地买, 带在身边回家时就好象我们是卖水果的了, 还真有人打听。 
部队的人更客气, 那个热情, 那个周到, 你基本没机会自己待一会儿, 一个小小的举动, 比如你转个身抬个手, 马上有人来问你有啥需要。我猜我边上的人是专门来照顾我的, 可又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 让我有被看管住的感觉。呵呵。比较起来, 部队的球员比工厂的要高大许多, 抢球也更凶更猛, 还时不时大声喊一下, 看他们比赛我有点怕怕的, 怕他们真打起来, 好在有我爸, 他每次都能及时阻止。我还直纳闷, 他们怎么跟我平时见到的解放军叔叔不一样了呢? 直到有次我跟他们同车。那么近的距离, 他们在我眼里个个是巨人, 一个人有两个人宽, 我站着看坐着的他们都要仰着头。他们在车里一点也不凶, 笑嘻嘻地招呼我: 小孩, 过来, 到我这来玩。我犹犹豫豫地靠近, 很快被他们变的小戏法吸引, 还跟着他们学唱歌... 到了球场都不想下车。原来, 他们都是那么有趣的人。
 
跟着老爸到处征战, 让我小小年纪就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后来我大点了, 老爸也不太出门当裁判了, 可能他升级了吧, 或者工作太忙? 毕竟裁判不是他的本职。但省市级的比赛他总是参加的, 规模大的要算华东六省一市的蓝球比赛了, 老在我们那举行。碰到全国性事,我爸格外兴奋,他又可以一展身手了,还能跟高水平的同行切磋。各种比赛之前,我爸就忙着整那大把大把不同颜色的球票,上面盖着赠卷的章。他写写记记,票总是不够分,要知道六七十年代蓝球比赛可是主要娱乐活动。开赛前的筹备阶段,我们家就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因为我家离体委体育馆最近。裁判组的人一有空就来我们家打扑克,也是一年中难得的聚会机会。多少年下来,他们就是看着我家孩子长大的。常常是我们中午放学回家吃饭,一看他们一群人正玩得起劲,饭菜根本无影无踪。这时候他们就匆匆结束手头的牌局,我爸一边拿锅一边安慰我们:半小时后开饭。说着话就骑车去饭店买来四菜一汤,每个菜都好几份,人多啊,一桌都坐不下。弄得我们下午差点迟到。正式开赛了,我们家又一下冷清了,连我爸都不回家了,他们集体住宾馆。我会很久都见不到我爸,除非我去体育馆看比赛。哪天想看就去了,跟着队伍排到检票处,说我是某某某的女儿就可以进场了,到了裁判台边上的过道,往那台阶上一坐,嘿,一等票的视野。或者,晚上宾馆放内部片时去找他。那就是小孩来到了巨人国,诺大的宾馆,哪哪都是人高马大的运动员。
 
另一个福利就是我永远有哨子玩。大赛来临,我爸会提前准备他的吃饭家什~哨子。一次十几个,每个来回试,折腾好久。在我听来,它们每个都很好啊。试完留下两三个,专门锁起来。剩下都是我的啦,小伙伴们都沾光。遗憾的是我们几个女孩不能在我爸大谈裁判技术时与他交流,直到他的二女婿出现,那是后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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