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爱情》 篇外二 人生悲喜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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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吴小美,是黎真的同事。我比她晚两年进公司,刚进去的时候没人搭理我,只有她对我和风细雨,尽她所能帮助我,所以我跟她最要好。

她这么帮我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的妈妈也是知青,她在上海闯也历尽艰难,看见新人独自摸索总是忍不住要搭一把手。

她是个好女孩。

我也不觉得我是坏女孩,虽然我曾经一度是人们嘴里说的“小三”。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用这么不屑的词来形容我们这种爱上有妇之夫的女孩。爱情无罪,不是吗?我是真心爱允鑫的。他是那么成熟,那么儒雅,话不多,总是微笑着,微笑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勉强和忧郁。

他这样的男人,高科技外企的业务骨干,高级主管,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为什么要忧郁呢?

我是通过黎真的男友苏志醒认识允鑫的,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苏志醒就是允鑫原配的弟弟,我不知道允鑫的前妻叫苏梦醒。等到我跟允鑫谈婚论嫁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苏梦醒。联想我跟允鑫的认识过程,联想到她跟允鑫那么快地离婚,迅速地有了新男友并在筹备婚礼,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与允鑫的相识是个圈套。

苏志醒给我们做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允鑫是他的姐夫,他在刻意地隐瞒。但是允鑫似乎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当时我们还没登记,我也不敢问得太过分,只能把这事儿暂时放下。

可笑我一直以为自己的那封信写得有理有节有据,直中对方要害,让对方萌生退意。我还说呢,怎么我碰到了世界上最好对付的原配。试问这世界上多少第三者跟原配做了几年的斗争都修不成正果,我碰到的这个如此刚烈,居然问都不问我是谁,全身而退。

原来她不是功成身退,而是另有幸福,借坡下驴。

我都做好了跟她面对面交锋的准备,却一拳打空,还真有些失落。我洋洋洒洒地给她写了那么多字,她却只字未回,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无言以对,现在看来居然是在蔑视我,不屑回答。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骄傲,听允鑫说过,她的最高学历不过是个大专,不过是家庭条件好些,有什么好傲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居然是银星传媒的总裁郑义成。据说这位总裁一向低调,可是这次婚礼并没有很低调。婚礼在风光秀丽的H市举行,娱乐圈的很多名人都前往参加。各大网站报纸的娱乐版都在报道歌星许明妮的旧爱尘埃落定,跟新女友修成正果。至于这位新女友是谁记者没打听清楚,因为郑氏虽然没有很低调,也没很高调,婚礼邀请了很多名人,却仍然是私人范围的小规模的,记者被拒之门外。

被邀请的嘉宾一律禁口,不发表任何评论,只说祝这位单身已久的朋友幸福。

他们没有邀请我和允鑫,同样我和允鑫也不会邀请他们。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符合常理——过了气的下堂妻没有饮泪多年独守空闺,而是找到更好的归宿,真是闻所未闻。

我的胜利似乎并没有那么值得自豪。

结婚前两家的家长见面,我父母从外地赶来,允鑫只给他们安排了三星级的宾馆。他的父母住在他的家里,并不大的房子到处挤满了人。我试图尽力做个合格的主妇,天天下了班后回家做饭,他们似乎觉得我做的菜太清淡,第二天她妈妈主动做饭,把厨房搞得到处是水,踩上去,再搞得房间里都是油腻腻的脚印。大家快落座的时候允鑫才说:“吃饭的碗太小,我们出去买几只大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早说,要等快要开饭的时候再说?这个时候开车去超市,买了碗回来再吃饭要多长时间?但是我立意要做个跟他前妻不同的好妻子,只能穿上衣服陪他去买。

在路上他对我说:“碗太小他们吃不饱,再盛第二碗觉得不好意思,说起来难听,吃饭要吃两碗。”

我郁闷——他们连自己吃几碗饭都要回村里说吗?他们不说谁知道他们吃几碗饭?

我问:“那么以前你父母到你们家的时候,你也是快吃饭的时候去买碗吗?”

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她是北方人,喜欢吃面条,家里有一套大碗。她这个人对于这些东西很讲究,买的都是纯一色的邯郸瓷,说是质地像白玉,又好配色,可以随时添加种类。”

听起来他似乎不再认为她的讲究是浪费。

其实以前允鑫那里也有几只大碗,是他父母来的时候用的,我在收拾新房的时候买了全套的餐具,把旧的都给扔了。

最要命的是她爸爸妈妈虽然来了好几次上海,但是每次都不出门,整天在家里坐着歪着。他们说他们不敢出门,怕迷路。我跟他们语言不通,也不想带他们出去逛——我上班一天回来也很累,哪里有精力去仔细领会他们都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黎真得知我们双方父母要见面谈结婚的事,几次欲言又止。我问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黎真想了想,说:“我给你个建议,听不听在你。”

我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说吧,不管是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她说:“你最好让你父母跟他要聘礼。”

“为什么?”现代社会还有这一说?

她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听志醒说,当初他姐姐体谅他家庭条件不好,没要聘礼,结婚以后一吵架,他就说她倒贴。”

我愣住,有些半信半疑。黎真是苏志醒的女朋友,帮自己男朋友的姐姐说话理所当然。是不是苏志醒有意让她这么对我说的?

黎真看看我的表情,重申说:“我说过,听不听在你。”

我来了兴趣,抓住机会问:“你跟苏志醒的姐姐见过面吧?她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很傲?”

黎真怔怔地看着我:“很傲?没有啊。她很和气。她做的意大利面很好吃,就是身体不太好,不大常做。那天我去,算是特地为我做的。她的新任老公是志醒的老板,还抱怨说女人婚前婚后不一样。他结婚后就没再吃过他老婆亲手做的饭,那次是沾我的光。”

我点头:“允鑫说她不爱做饭。我觉得爱一个男人,做饭给他吃是很幸福的事。”

黎真忽然很好笑地说:“小美,爱一个男人,在没事的时候做一顿两顿给他吃是很幸福的事。可是如果你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以上,累得半死,回到家还要做饭,那并不是那么开心的事。他们家现在为了让一家人能够晚上吃上一顿新鲜的团聚饭,照顾放学回家的孩子,特地请了一个住家保姆。我相信你结婚后也不需要你亲自下厨。你想想,如果你嫁的是刚走上社会的穷小子,住的房子窄小,请不起保姆,吃不起饭店,每天下班后要你亲自下厨,吃完饭后还要你收拾饭桌,洗碗整理厨房,你还有多少甜蜜的感觉?”

是吗?是吗?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晚上我跟父母会面,说起聘礼一事,妈妈说:“当然要!我们养你这么大,把你送回上海读书,你长得又漂亮,如果出嫁连聘礼都没收,说起来多没面子!”

再就是要多要少的问题。亲戚们都知道我找的是个留美博士,外企高科技主管,收入丰厚,如果要少了,面子上不好看,让亲戚以为我们在吹牛,要多了,又恐怕他拿不出来,因为他跟我讲过,他刚工作没多久,美国开销大,还要给接济父母,付孩子的抚养费,我们还要买房,手头很紧张。

最后父母跟我商定的数目是十万。这个数字不算多,即使在国内普通白领都不算多。

但是到了我们两家父母面对面谈,我父母提出礼金一事的时候,我还是看到允鑫的父母和允鑫都愣了。

也许这一刻他们想起了他们的前任媳妇没跟他们要过聘金?

我妈看看他们的脸色,缓缓解释:“我们就这一个孩子,本来是要跟她住在一起的。现在看这情形,也许将来她要跟允鑫出国,我们在国内要独立生活。为了将来你们回国探亲不要两头跑,我们决定拿出平常的积蓄加上这十万块钱做首付,买一套小两室一厅,住在上海,跟亲戚在一起,也算有个关照。反正我们就小美一个女儿,将来所有的财产都要留给她,留给她也是留给允鑫。我们不是卖女儿,十万块在上海不算什么,连首付都不够。我们养她这么大,这点钱算是她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也不为过。另外,我们年纪大了,在上海也没工作,贷款办不出,以后还要小美用她的薪水帮我们还贷。”

我妈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能力只能买两室一厅,而且是二手房的两室一厅。如果张允鑫真的对我好,真的有实力,就该主动表态让他再加一些钱让他们买的大一点,反正以后这房子最终还是我们的。

可是允鑫没这么说。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神色很复杂,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我爸妈心里也有些嘀咕,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想法,会不会突然变卦说不结婚了。

最终他答应下来,但是答应得很勉强。

跟父母回到宾馆,我妈对我抱怨:“他什么意思?十万块钱还嫌多吗?我们买个两室一厅,一个月还贷才多少钱,你看看他那张脸拉得那么长!小美,你说他千好万好,留美博士,高科技外企主管,他怎么连这点东西都计较?他比你大十岁呢!就算你跟他要二十万都不过分!早知如此,你找个比你大五岁的都比他好些!”

我说:“妈,看你说什么呢?好像我为了钱才嫁他一样。”

我妈说:“我还指望着你们将来把我和你爸办到美国跟你们住在一起呢。今天我听他妹妹的意思,好像说他父母在农村没劳保,他将来要把父母办到美国,住满一定的年限,可以享受那边的福利——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他兄弟姐妹三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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