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和天使

2015年12月28日,甘肃省金昌市永昌县一初一女生因偷窃华东超市几块巧克力被发觉,遭受超市工作人员辱骂、体罚,后来女孩母亲被叫到超市,搜遍全身所有口袋都无法交清超市罚款,于是便打骂起自己的孩子来,后来,该女生羞愤跳楼自杀,美好的花季青春仅因几块巧克力瞬间陨灭。12月29日,上千群众聚集到事发地,冲击华东超市。永昌县公安机关调集大量警力维护秩序,此后,官方通报中称:“少数人员”引起部分不明真相人员起哄并冲击超市。

一条人命怎能和几块不值钱的巧克力相等同?但凡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能掂量出二者的轻重,它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没有可比性,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它们的此刻的价值竟然毫不夸张的相等,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残酷事实!

法国19世纪伟大作家雨果的笔下也有一个偷窃食物的故事,故事主人公冉.阿让去面包店偷窃面包准备给姐姐的几个饥寒交迫的孩子充饥,被捉后判刑入狱5年,服刑期间, 冉.阿让几次试图越狱未果,刑期变为19年,他不甘屈服,最终成功逃出牢狱,一路逃亡中, 冉.阿让自私暴虐,欺辱弱小,发誓报复社会,在寒冷的夜里,他遭遇冷漠, 四出求宿无门,善良的米里哀主教收留了他,用自己最珍贵的一套银制餐具盛满丰盛的晚餐招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冉.阿让,第二天早上, 冉.阿让偷走了主教的银制餐具,没跑多远被人捉住,当他被带到主教面前确认赃物时,善良的米里哀主教却微笑着告诉警察:银餐具是他送给自己朋友的礼物,这纯属误会,冉.阿让没有偷窃。这关键的一缕阳光射进了冉.阿让冷酷的心里,消融了灵魂深处的罪恶,彻底的改变了他,完成了由魔到人的神圣蜕变。

这是《悲惨世界》中最温暖的一个章节,使得悲惨的世界变得不再悲惨,不再冷漠,人性善和美的光芒至始至终笼罩于脆弱不堪的心头,因此不会使人感到绝望,也许,这就是人类可以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

1935年的一个冬天,在纽约市一个的法庭上,法官正审判着一个案子,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偷盗了面包房的面包被告上了法庭,原因是这个满面愁容的羞愧老太走投无路,被迫用偷窃的方式来喂养他那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这又是一个关于偷窃的故事,不是浪漫主义作家笔下浪漫主义的叙述,是一个活生生的悲伤现实,好在故事的结局充满感动和温暖,法官判决之后,市长拉瓜地亚站起来说:“各位,我是现任纽约市市长拉瓜地亚,现在,请诸位每人交50美分的罚金,这是为我们的冷漠付费,以处罚我们生活在一个要老祖母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法律惩罚了老太的罪过,但人应当具备的善良与慈悲之心却宽恕了她,同时,和老太一样穷人生存的窘境刺激了这座城市的神经,让每个有责任心的公民深刻反思:面对生计无门,生活无助的潦倒人群,我们有无责任,我们该做些什么?

中国是一个讲求仁义的古老国度,泱泱华夏五千年文明,自三皇五帝伊始至今,中间不知有多少感动人心的有关善的故事,“至圣先师”孔子这样阐释人的概念:“人者仁也“、“仁者爱人“,后来孟子更是将人的善和社会责任发挥到极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从此,善良慈悲之心作为一种追求和美德被颂扬,千秋万代,代代不熄。商朝开国君主商汤见猎者四面张网来捕鸟,便告诉猎鸟人,应当网开三面,切勿赶尽杀绝,生命才会生生不息,万物才能长久繁盛,这位明君将仁义施惠及禽兽,堪称有德之君!春秋霸主秦穆公的一匹宝马被三百“野人”偷食,穆公不但没有怪罪杀戮,反而赏赐美酒给“野人”以慰其心,这又是一个有关偷食的故事,同样是偷,然后吃,后果却不严重。偷食者贼胆逆天,偷的不是面包或是巧克力,而是国内掌握了生杀大权的至高无上的国君的坐骑,这几个奴隶般身份低下的平民若按律定罪,即使不判处夷灭三族也会得到腰斩于市的严厉处罚,至少会是身首异处的命运,然而司马迁《史记》的记载告诉我们,这是确切的事实,除非司马迁在其号称“史家之绝唱”的典范史学著作里胡编乱造,欺瞒后人。

岁月如水,春秋代序, 古代秦穆公的故事和最近甘肃永昌县初一女生的故事之间相隔多远?从时间上说,秦穆公在公元前659年即位,距今不过3000年,从空间上讲,陕西和甘肃相毗邻,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偷食事件,发生在不同身份的野人和公民身上,发生在不同时代的古代和现代人之中,结局为何竟是如此的大相径庭?古人偷吃的对象是国君心爱的骏马,当代小女孩偷吃的是几块巧克力,偷吃宝马的古人免予惩罚,得到了美酒,偷吃巧克力的当代女孩却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让人心痛!

亚圣孟子曾说:“仁者天地父母心”, 距今并不遥远,晚清杀身成仁的谭嗣同在《仁学界说》:“仁为天地万物之源”, 善,并不仅仅是与冷漠、奸诈、残忍、自私自利相对的一种品质,也不仅仅是一种对理想道德的目标追求,还是一种纯洁的精神,是一种精神的契约,一种公民道德的尺度,社会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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