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阿珍是抱着必胜的心切去澳门赌的,她也想给依芳一个锦绣前程,她也期望女儿在婆家不遭受冷遇。从天而降的好运她终究没有昏头,自家的底细阿珍清清楚楚,可以高攀此门亲事应是祖上的厚德载物所致。阿珍不过是想把失衡的天平加点砝码,而唯一可以帮助她实现愿望的就只有赌。在澳门,她赌得天昏地暗,没了理智,红了眼睛,但她依然是记得依芳的,正因为记得刻骨铭心,她才绝对不能空手而回,她一定要拼死一搏,起死回生。不过,奇迹并未发生,她输得回来的船票都是手上的戒指换的。
贺太太那些日子是忙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老习俗来,隆重繁琐中也有她虔诚的期盼。她不止一次地对阿婆说:希望依芳过门后,就满天云彩散了。阿婆笑呵呵地忙上忙下,大少爷娶她喜欢的陈老板的女儿,对她而言,有把偶像搬回了家的感觉。岂止是天亮,应该是霞光万丈。
贺太太板着手指头等佳期,每一个环节她都希望尽善尽美。细节上的差池让她勃然大怒。而依芳的老妈配合工作差的就不只是细节问题了。贺太太虽然相信那么厚的礼金,嫁妆自然是不会失礼于人的,想着自己确认一下总是好的,却发现找不到阿珍的影踪,依芳是待嫁的新娘,年轻也不懂这些繁文缛节,嫁妆应该还在商店里。贺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要退婚的心思都腾得老高。好容易和依芳姨妈商量好一切暂由她出面代办。奈何依芳阿姨两手空空,七拼八凑出一堆在贺太太眼里和垃圾无异的回礼和嫁妆,再要重置,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待到婚礼之日,阿珍依然人影不见不说,等把新娘接了过来,贺太太居然看到依芳两耳空空,真地是平地再加火三丈,依芳原本也没有穿耳朵眼,那长耳环无处可寻不说,就是即刻穿眼也是无法佩戴的,情急中,大家只好找了对廉价夹的耳环凑数,新娘子要听话那可是关键。
给公婆敬茶之时,婆婆看到依芳戴歪了的耳环,怒火重又攻心,重手接过依芳跪地举过的茶杯,居然洒出了一些茶水在手上,婆婆更是气急败坏,一语不发,恼着脸甩过来一个红包。稚嫩的依芳哪里知道如何应付如此场面,早已惊慌失措,起身之时又急又吓绊倒差点撞到婆婆身上去,禁不住魂飞天外脱口而出:死了,死了。幸好声音不大,只有边上喜婆听到,但喜婆高声一句:大吉利是!满座皆知了依芳绝对是说了很不应该该说的话。婆婆的脸在喜宴上都没有再展开来。依芳就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在众人挑剔的注视下,跌跌撞撞,胡乱蹦跳着走完了漏洞百出,充满瑕疵的婚礼仪式。
景深一直是在身旁的,无言无语,木偶看客一般,陪着依芳和他父母演完了这场他不想发生的戏。帷幕落下,他便不见了影踪。依芳的新婚夜,布置得喜气腾腾的新房里,等着景深,饿了一天的她那时还是幸福的,换上旗袍的她没有盖头,自然不用和旧式电影里那般傻坐着等,可是把新房四处打量过后,依芳却不知何样的姿势合适,站着等,还是坐着等。耳朵被夹的耳环弄得生疼,她伸了手几次,还是没有摘下来。婆婆早上那气急败坏的脸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外面或高或低的喧嚣声,让依芳有梦中之感,只是不晓得等待她的是噩梦还是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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