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回忆散记
刚言
初来咋到 – 万圣节入关记 (一九八六年十月三十一日)
“每一段时光 都值得去铭记 回忆里有过来路上的痕迹” (出自笔名多多博客《我本善良,怎奈江湖险恶》) |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1986年秋天10月31日。
一晃30年过去了。30年风雨飘摇,30年的梦,30年的笑和泪……人们对生日、婚礼、祭日可能全是牢而不忘的。我心中有无穷的今昔之感才把踏上美国领土之日加入了我永难忘记的日历本上。那就是1986年10月31日,我离开了中国,也是在同一天美国的10月31日到达了美国。而事先根本不知道每年恰恰就是这一天是西方的万圣节(Halloween)也称鬼节。其实从西方风俗上讲,这天是万圣节前夜就称“圣夜“。而正规的节日是11月1日。但是似乎这两天全合并在10月31日了。毕竟30年前在国内书本上学多少西方文化包括万圣节的介绍但也不如身临其境到了美国看个明白是什么状况。对于来美国,我是既兴奋又纠结和犹豫的。从今天的角度来反省,当时的想法也多少有些稚嫩甚至SB(这也许是 “七分天真,三分幼稚”的表现):总觉得父母不会老,更别提病逝二字了。沒有誰真想过背井離鄉的滋味,只有到你尝试了才懂得離鄉就有難孝道的问題。当时只是想出外闯荡应该会有更好的机遇。我根本没有想过到中国其他的省份去找机会,而是一步就得出国,而且似乎只有出国才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基本上没有去过中国的其他省份,一生没坐过飞机,而第一坐飞机就是跨出国门,而一下子就跨进美国,当时80和90 年代出国的强劲东风是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劲。
我至今记忆犹新。1986年10月31日的清晨,我的一对好朋友夫妇,夫君当时是给中国交通部部长xx开红旗轿车的专职司机。红旗轿车在当时是仅仅给中央正部长以上的官员享用的。他与夫人开车来我家接我到北京机场。这是我在离开中国前享受的前所未有的,大概也是一辈子中唯一的一次“高干”待遇。爸爸妈妈当然也送我去机场,可以想象那是多么伤感的送别。爸爸后来在我到美国后来的第一封信中告诉我,我走后的当天,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妈妈就有些难以控制情绪,一到家,妈妈就痛哭一场,而且他们茶饭不思,那一夜妈妈爸爸全都失眠了。30年后在写这段回忆时,我仍然是一边写,一边泪流满面,心如刀搅。那时我哥哥响应国家号召,被派去四川达县支援边远贫瘠地区教育事业未在北京家中。直到我来美后一周才通知他。哥哥也是纠结伤感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时的首都机场还没有今天的1/3大。我带着两个大箱子,那时最流行也可以说是唯一能买得到的箱子就是那种棕颜色、无拉杆的箱子(见下图)。 但是出国的路费(一张单程飞机票)大约快三千(3000)元人民币。我至今还保留着30年前从中国民航(CAAC)买机票的存根(见下图)。一个小插曲:来美国后,美国人告诉我由于他们的经历,给CAAC有个译意是:China Airline Always Cancel(CAAC)。是可以理解,那时中国仅有一家国企的航空服务业,民航,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对于三十年前的中国人,这可是一大笔钱,家里正为此发愁,赶巧文革期间爸爸被剥夺取消了的工资得到赔偿,拿一部分来买一张去美国的中国民航飞机票,今天想起来真有家助加“天助”我矣。深深愧疚的是,凭我自己当时微薄(modicum)收入,没有父母的资助我休想如愿于1986年10月31日启程,踏上美国国土的。 按照那时候出国的规定,每人允许换四十五($45)美元带出国。我花了¥167.91再加上¥1元的手续费,在中国银行东华门支行(仅此地才能换外汇,还必须要你单位的介绍信证明)才买下了出国的零用钱(见下图兑换美元收据)。真是身揣$45就踏上了出国之路。记得那时没有直飞美国的航班,还要在檀香山停一两小时,就是加油。也就是说从北京飞美国不只是13、14个小时飞行,那可是“长途飞行”。我带着极强的好奇和兴奋劲选了个靠窗子的位子,还臆想着从舷窗看外景呢。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坐飞机竟是极其地unpleasant(不爽)一次经历。飞机受气流影响的颠簸,长时间蜗居在座位上,再加上下降时的耳塞感,飞机从几万米的高空下降时我就开始呕吐,而且根本不懂座位前的口袋内有垃圾袋是用来装污物用的,反而就往整个座位的前方口袋里呕吐,今天想起来,真觉得自己是个无知的土包子。同时又感到对不起航空公司的清洁服务人员,尽管是个迟到的“对不起”,我在此也弥补一下对他们的诚心歉意,当然我不是故意的,也不可能知道是谁最后收拾我原来座位之处,但还是请他们原谅我给他们工作造成的disgusting的后果。
下飞机前也是按要求填写了我一辈子的第一次报关单。尽管英文在国内学的还是过得去的,能看懂也能表达。可是对内涵就不一定是100% 的理解透彻了。下了飞机,两眼一抹黑,就跟着人群走到immigration和海关入境通道。把全部入关的文件一股脑地全亮给移民官。移民官是个亚裔女的,但不知讲不讲中文。她审查了文件和表格,在最主要的IAP-66表和I-94卡上盖上印章了。我想我还是挺走运的。刚以为我就要真正入关了,移民官扫视了我的海关报关单后用带有广东味的普通话问道,“你是来上学的吗?”“是呀,”我答道。“那怎么会填$300元的报税礼品?这不象是来上学的。”我一听有点懵了。原来我根本没把美元($)的符号当成美元的标记。仍误认是指示填写人民币的数量。这也是我前面讲的尽管也能看读懂英文可是并没有把具体的英文符号的要求看清楚。我向她解释自己以为是人民币的数量呐。她礼貌地告诉我这是指美金,填上这么大的数量会使海关怀疑的。我十分感谢她的指点。我把300美金的数字改了,另外还告诉我必须提取自己的行李,交给下一趟航班。看来在这点上,当初出境时是被民航误导了,他们告诉我不用担心提取行李,民航会一直把行李送到下边转机的航班上啦。
好啦,终于踏上美国的土地了。出关后,还要等五个多小时才能上下一趟飞机,那就用这段时间来联络一下当年从中国离开、已到美国来的同事和朋友们吧。那时没有手机、微信或QQ等联络方法。只能用public phone booth来投币与他们通电话。可是投币电话只接受硬币,quarter是最低起始价,我徘徊想找地方把$1美金兑换成四个25¢硬币,但是不知道怎样换法,结果旁边一位美国人从兜中拿出4-5个quarters给我,我把$1美金纸币递给他作为交换,而他只是笑着说了两个字“my pleasure”,而不要我的钱。我简直不能想象这美国人助人和热情劲。接下来打电话给几位原来的同事倒反而使我失望,他们不是有些‘代答不理’就是一种tepid 的劲儿。当时也可能是一种错觉和误解,认为人家美国人都外国人都如此助人,我跟你们认识,又是初来咋到,你们该更热情才对呀。后来深入驻扎下来才能醒悟其中的原因:他们虽然来美国比我早,可是也在挣扎过日子,努力站稳脚跟,没什么时间来跟你chitchat(闲聊),再一个原因,我花25¢ 打电话,肯定讲几句话就没钱了,对方也就 “借坡骑驴”,不大可能再花钱打回来与我chitchat。那还不如叫人家同意让我打collect call呐。再说,那些比我早到美国的同事们可能比我更深有体会美国生活的fast pace (快步调)和money talks,至少是比中国快吧。
在机场等候换乘下一趟飞机时,我也趁机转悠转悠周围环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什么是真的酒吧,第一次看到美国厕所备有肥皂和擦手纸,我是瞟着眼看别人是怎样从液体肥皂盒里挤出肥皂的,第一次看到卫生间内备有洗手烘干设施,当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功能和怎样使用。更使我第一次惊奇地看到美国人的“疯狂”(crazy)劲儿:男的化妆成女的,人扮装成鬼,动物成了圣物,光怪陆离,难以思议。 可是谁知这一天正是美国的万圣节(Halloween)也就是鬼节呢?我当时还想,可别真是被我爸爸给说中了? 他在我走前曾经告诉我:“美国人爱玩笑,不来真格的“。那时也没有手机,更没有social media,如果当初是今天的technology时代的话,我一定会把所有所见拍摄下来与亲友分享。在Halloween 这天常讲的是trick or treat。 我30年前的今天既亲眼见到”trick“ 也亲身经验了”teat”。
1986年10月31日来美国带的luggage 【没有拉杆】
1986年10月31日从北京飞往美国的民航机票收据(北京→旧金山→波士顿)
1986年10月27~28日兑换$45美元和机票收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