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随笔】我的美国邻居（上） - 疑惑

那是很多年前, 女儿初中毕业要上高中了。她想上 IBDP (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 Diploma Program) 国际文凭课程。该文凭全球公认, 为学生提供进入世界一流高等教育的国际认可资格。为期两年，从10年级开始, 主要针对16-19岁的学生。说实话，女儿蛮有艺术细胞，但其它科目均属一般。我们居住的学区只有一所高中提供 IBDP, 正好有计划换房，便在这家学校附近找起房子来。

当时买房如同抢房。中介带着去看房，早上看了，下午就被抢走了。不得已，我自己开始找。有一天在网上看到新登出来的一房，正好在学校附近，事不迟疑，立刻前往，正好赶上“Open House”。环境不错，院子也很大，树木环绕，邻居之间都很隐蔽，属于典型的美国中产住宅区。非常满意，马上给我的中介打电话让他过来谈。等待时，卖方的中介很客气地端了一大盘三明治过来，我拿了一份。这时，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走进来跟我们打招呼，她金发碧眼，齐耳短发。我以为她是房东，便问，房子很好，为什么要卖哪？她笑着回答，我是邻居，他们（中介）准备了太多的三明治，让我过来拿一些。当她知道我要买房，好像犹豫了一下，但马上笑着伸过手来说，“我叫Lisa, 很高兴认识你”。然后，端起那盘三明治，又笑着说，得赶快回去，烧烤上正煎着汉堡，希望你能喜欢这里。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位邻居。

搬家那天是六月初，天气暖暖的。我来到新家，打开窗子，阳光照进来，空荡的房间，显得更加敞亮。搬家师傅的货车到了，家具很快到位。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忙上忙下，规整东西。到了傍晚，外面传来一对男女的说话声和笑声。声音越来越近，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是我见过的那位“Lisa ”和一位中年白人男子。男人手里端了一盘看上去像是刚刚烤好的巧克力饼干，笑着自我介绍：我叫Craig，是Lisa 的丈夫，欢迎你们。Lisa张开双臂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把那盘巧克力饼干从Craig手里接过来递给我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这里的环境非常好，你会喜欢的。今天你们忙，以后再细聊。说完，摆摆手，离开了。

Lisa 是个直肠子，爱说爱笑。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英文中有一个词”bubbly”用来形容她很恰当。她还是一个 “Hugger”, 喜欢拥抱。每次看见我，一定先张开双臂搂住我然后再问候。搬过来两个星期左右，Lisa 来敲门。打开门又是一个拥抱。寒暄一会，她说准备星期六召集邻居们开一个派对，欢迎我们的到来。我说，太客气了吧，会不会麻烦人家啊。她说，不会，我们在这住了五年多了，然后指指周边其它的房子说，他们差不多也都住了七八年了，邻居们都不错，你应该认识认识。她又说是potluck, 带一个菜就行。

那天下午，端着作好的食品去Lisa家。虽然是隔壁邻居，因为篱笆挡着要走马路绕过树林才能到她家。她家院子里停了一辆小RV，看来有的邻居已经到了。进了屋跟众人打了招呼，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聊了起来。

Lisa和 Craig有三个儿子。大的叫Noah, 老二叫Luke, 小的叫Jonah, 三个儿子都上教会私立学校。Lisa的祖父母来自荷兰, Crag是英裔。家里很简朴，客厅不大，壁炉上摆着一个十字架和装有他们结婚纪念照的小镜框。面对壁炉围放着一套枣红色皮沙发，中间有一个上了年头的茶几。墙角和沙发旁边放着各式台灯。客厅通往厨房的过道墙上放着一幅很大的黑白照片，里面有上百号人，应该是四世同堂的合影。厨房是开放式，中间放着很像户外野餐用的大木桌，两条长椅一边一条，邻居们都围坐在大木桌两边聊天，好不热闹。一位邻居问，“Lisa, 没有电视你每天都干什么呢？”奇怪，我在楼下明明看见电视机和录像机了，邻居为什么这样问呢？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家里没买商业电视节目，只能用老式天线收看象PBS和当地电视台的一些非商业性节目。 Lisa笑着回答，这不是钱的事，电视节目诱惑太大，我们不希望孩子从小被电视忽悠，失去判断能力。常听说很多白人排斥商业电视，没想到我的邻居就是其中之一。Lisa又说，我们看电影和录像，也有电脑，孩子们可以上网，但要我或Craig在场。我们定了好几份报纸，不耽误了解天下事儿。

他们家不仅Lisa爱笑，Craig和孩子们都爱笑，而且都是畅怀大笑。每逢周末，他们一家人经常一大早起来收拾院子，修理草坪，剪树枝，浇花圃。孩子们边干边抢着说他们遇见的有趣的事，Craig和Lisa时不时地插上一句，笑声一阵接一阵。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烧烤，也是一样，孩子声音中夹着大人的声音，一串串的笑声飘过篱笆。

Lisa曾经作过脑瘤切除，恢复后没有再工作，一直是家庭妇女。每天除了管孩子上学和作家务，种花养草是她的最爱。她的花院里，多年生和季节花搭配种植。本地的气侯比较温和，就是到了冬天他家的花园也是鲜花不败。她似乎知道每一个 “Local business”，比如手工编制的各样装饰品和私人苗圃。她常带我去私人家里买花苗，一般都是老夫妇上了年纪，爱好育苗，比商店里便宜一些，而且有一年四季都适宜而且商店里买不到的品种。她尤其喜爱“Garage sale”,看得出，院子里有十几个浇花用的水壶，小铲子和其它的盆盆罐罐都是在Garage sale买的. 她有很多朋友，多数是年轻母亲，有的半工，有的是全职妈妈。她们每两三个星期聚一次，有时作手工，有时经营一些直销产品，比如，化妆品，工艺品，装饰品，小图章等待。我因为工作忙，只是偶尔去一下。她们用这些办法保持联系，顺便赚点零花钱。

搬过来一年以后，我们决定装修厨房，趁机把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换成新的。旧的地毯，地板拆下来堆了小半屋，等看到报价才发现光垃圾费要几百刀，只好先堆着。

一个周末，Lisa和Craig 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还有钥匙。看见那堆垃圾说，附近有一个废物收购站，你可以自己拉过去，按重量收费，很便宜。我们说，家里没有货车，即便租来也不会开。他说，没问题，我有，今天刚好没事，我的三个儿子都在家，都能帮忙。然后他把手里的纸和钥匙交给Lisa，回头走了。Lisa开始讲明来意。他们一家要去旅行，希望我们帮他们照看一下房子。我马上想起了一直停在他们院子里的小RV，便问，是开车去吗？她说是，每年都出去几回。她递过来那张纸，上面有手机电话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取信，浇花，开定时灯等等。我说没问题。她递过钥匙说，如果发生意外，需要进屋，这是钥匙。她嘱咐完了又说，你们出门时我们也帮你管理这些事。我们正说着， Craig的车到了。三个男孩子加上大人，不一会，地毯垃圾装上了车。 Craig看看那堆半新不旧的地板块说，这些东西很重，扔掉不化算，看起来还能用，不如送人。我问，送谁呀？他说可以登到Craiglist上，然后跟大儿子Noah说，你帮忙在Craiglist上发个信息，我们先去扔垃圾，说完他和LG一起开车走了。

过了一会，Noah 过来说，发出去了。我对Lisa 说，你们为我们省了大钱，我应该怎么报答呢？她笑着说，晚饭如何？我们当即说好。LG 和Craig 很快回来了，正象他们讲的，一车垃圾只花了不到三十刀。这时电话响了，有人想要旧地板，我告诉了地址。不到半个小时，要地板的人来了， LG把前屋主剩下的两箱新的还没开封地板也给了他，他装好车，高兴地走了。

那天晚上我作了牛肉西芹锅贴，鸡丝木耳炒面，虾仁茄子荷包和醋溜蒜蓉土豆丝。他们第一次吃木耳和土豆丝，感觉很新鲜。 Lisa说，过去她很少吃中餐，自从我们作邻居以后，她和Craig每星期一次的“Date out”有时会选中餐馆，为什么见不到我作的中餐。我介绍了中餐不同菜系的一些特点，还没说完，Craig问，鸡爪是哪的菜系？我说，自古以来金鸡独立，当然鸡爪自成一体。他微微邹了一下眉头认真地说，下次一定尝一尝。看他没明白这是开玩笑，我们大笑起来，那天晚上好不热闹。

他们旅行回来告诉我的第一件事是他们在途中的一家中餐馆吃饭，是自助式。Craig说，他尝了鸡爪，很油，脂肪很高。

一晃几年过去了。一天碰上Craig在修草坪，象往常一样，他笑着打招呼，不过笑声中显得底气不足，而且推除草机显得吃力，最近天气转凉，可能是着凉了不太舒服。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刮风。有一天我们外出买东西不在家。回来时，觉得有点异样，车道上全是树枝落叶。下车后才发现，门前的一棵四十多年的大松树从上端的三分之一处折断，倒在离房子相反的方向，到处是残枝断壁，通往房子的电线耷拉着。看此景，有点后怕，如果树面向房子倒下，那后果不堪设想。看我们回来了， Craig也赶过来说，他已经把挂在电线上的树枝剪断了。又说，幸亏你们不在家，那声巨响会让你作恶梦。清理这棵大树需要一个电锯，可以租一个。然后，他说身体不太舒服，面带疲倦地回去了。第二天， Lisa看见我们拾掇树枝，问，我们家有电锯，你需要吗？我们觉得蹊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拿来电锯，三下五除二，将那棵大树解体了。

事情过后，心里总有点别扭， Craig明明有电锯，为什么说租一个，是不想借？但为什么Lisa 又拿给我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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