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做好人好事

小时候上学时流行着一句口号,叫做“人人争做好人好事”,当然当时所谓的好人好事是非常狭义的,不过是拾金不昧,帮助学校班级维持环境卫生一类的小事情而已,而所谓的争也不过是表现得稍微主动积极一些而已。几十年后回首人身经历才发现“争做好人好事”其实是一个自古以来普世流行的模式,从平头小民到王公贵族概不能免此一俗,而且这里的争就不是什么稍微地积极一下而常常是锱铢必较寸土必争勾心斗角甚至兵刃相见你死我活。

人们之所以千百年来对此现象见若未见闻若未闻熟视无睹完全是因为大家习惯性地把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笼统地打上好与坏的标签,而且把世界上的人也简单地打上好与坏的标签,然后再根据好人只做好事而坏人一定只干坏事的逻辑来思维及对世事进行判断。即便是历史上最睿智的哲人或后现代最前卫的思考者都难于突破这一用于审视世界的简单逻辑的羁绊来看出“争做好人好事”的普世规律来。

虽然故事作家及剧作家们经常会用他们的笔墨刻画出现实世界真实人性的复杂性,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已经超越了哲学家甚至心理学家,但很遗憾地是,如果你要他们对自己的作品中所刻画的人物做一概括性的介绍的话,他们总是会说出这样一类的模式话的评论:“为的是透过平凡的外表揭露出他的阴险狡猾的本质”,或者“人性是多样的,即便是坏人也会他不那么坏的一面”。总之,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有谁指出世界上很多所谓复杂的现象的背后其实是“争做好人好事”这一普世规律在起作用。

那么生活中的“争做好人好事”都有那些典型的表现呢?答案是几乎所有涉及人际政治的活动中都会存在争做好人好事的现象,不论是家族政治,团体政治,还是国家或国际政治。以中国历史上的宫廷斗争来说,虽然有极个别的据说一点好事都不做的皇帝之外,所有的不论是戎马一生打下天下的还是宫廷政变血肉相残夺得天下的,一旦掌权后还是要努力使得自己的国家强盛人民生活有所改善,还是要努力消灭地方恶霸土匪以确保一方百姓能安居乐业,甚至有些篡位得到天下的还有一番宏图大志要实现。即便是那些被中国历史上的史官或文人贬斥为荒淫无度一无是处的昏君其实都还有被世界上认为人类历史上是最伟大的君王的,比如在中国历史上臭名昭彰的隋朝二帝据说被国际上认为是对于中国国力发展有着重大贡献的皇帝,尤其是隋文帝居然还被评为世界历史上十大最有建树的帝王之一。只不过所有这些人都不愿让别人去做他们自己做过的好人好事,而是要让自己来做这些好人好事而已。另外,西方的政客的选举更是争做好人好事的典型了。每个人在竞选时都宣称要为国家和人民谋利,但是选上后谁都一定要毁掉一些承诺而与对手的做法一样。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的原则是好事一定要让自己来做,好人一定要让自己来当,而不能让对手来做来当。当然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选举时的承诺都是一揽子买卖,尽管其中有一部分是政客们自己真心要做的而有一部分是自己为了当选而不得不许诺的,都只有一揽子完全承诺;选民们也一样是尽管对自己所选的人的政见认同一部分不认同一部分,为了对自己更重要的那部分也必须在选举时投票给仍然有自己不认同部分的政客。但是,不论如何,对于政客来说,最重要的基本原则是好人好事一定要由自己来做而不能让他人来做。必要时哪怕完全推翻自己过去的主张而按照对手原先的主张来做都有可能,总之被大家认为是好人好事的要由自己来做,而不能让对手来做。

在上面举的这些例子中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那些谋位的帝王或政客的谋位的基本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和权势,而且在所有的谋位的人当中有一些可能确实如史书记载是荒淫无道祸国殃民的,但是其中也不乏有要实现自己的一番宏图大业的人的存在。只不过荣华富贵也罢,宏图大业也罢,在他们来说都得是自己的,而不能是他人的。

以上的宫廷政治和政客们的例子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来说或许有些极端,但是即便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自己要做好人做好事却容不得他人做好人或好事的例子几乎可以说的充斥着世界的每个角落的每一天,电影里情敌之间为了讨好共同的情人而争斗的场景在生活中并不罕见,职场上为争夺立功机会而翻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即便是好朋友之间也常会出于各种为了对自己有利的原因而让自己比对方做好人好事的时候更多。

当然,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人好事,这也是我们应该大力倡导的。即便一个人不是一辈子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事,或者即便不存在一辈子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事的好人,大多数人或者甚至是每个人都可能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做一些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事,有些人一生中做这样的好事的时候多一些,有些人一生中做这样的好事的时候不太多或非常少,但都有可能做过这样的好事,这是人类文明的正义的基础。

但是,也不能因为存在着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人好事的情形就忽略了生活中大量的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做好人好事的情形,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但会对社会生活中的很多情况感到困惑,而且会在有关社会公义的活动中做出错误的选择或者被他人欺骗利用。

为了更好地理解本文所说的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争相做好事的状况,需要认识到很多时候做好事是有条件的。比如,如果不当一个公司的总裁就无法在总裁的位置上做总裁才能做到的好事。

所以,尽管人们争夺社会地位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但是不能否认为了能够做好事也是争夺地位的一个可能的重要因素。我这么一说,大家可能会说不一直是这样的吗,谁也没说不是这样呀。但问题是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提出过。这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着必然的因素。其中一个必然的基本前提是我前面提到的“大家习惯性地把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笼统地打上好与坏的标签,而且世界的人也简单地打上好与坏的标签,然后再根据好人只做好事而坏人一定只干坏事的逻辑来思维及对世事进行判断”,而在这个基本前提之下人们进一步地把所谓的“好人好事”列为是为他为公的事。

实际上,根据本文的讨论,我们应该更确切地说,尽管在很多时候也确实有很多不构成利益及享受却需要做出牺牲甚至是极大的牺牲的做好人好事的场景,在社会生活的大量的场景中能够做好人好事的条件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与黄金美玉一样的不是随意可以得到的而是需要争取的个人的利益或享受。相应地,尽管世界上有很多时候有大量的人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或享受而做着利他利世的好人好事,由于好人好事本身在很多情况下也可以是个人的利益或享受,那么在很多情况下做好人好事的权利自然也就会成为驱逐利益的人们去不择手段地争取的对象,因而争做好人好事也就成为了一个并非总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普世的规律。理解了这一点不但可以帮助人们祛除很多对于社会上你争我夺的乱象的困惑,而且能够帮助人们更清楚地认识政客们的所作所为,因而能够更加理智地对待社会政治及政治人物们。人们不会去假设一个被自己认为不好的人争取权力一定是惟利是图贪婪无度而一个被自己认为是好的人争取权力一定是为民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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