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九大步道北岛篇,旺格努伊大河步道三

生活在新西兰,随手捻几片草叶与朋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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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多变的大河

1.美丽的大河

2013.12.26.阴,有风,阵雨。

天麻麻亮就醒了,起身处理好自己的琐事,伴着各种晨鸟的歌声,伴着儿子帐篷里传来的隆隆呼噜声,我在几百平米的空间溜达了几圈。虽是盛夏,河谷的风还是很凉。虽是阴雨天,霞光还是努力地透过厚厚的云层,把林子上方那层薄雾抹上一片淡淡的紫红。虽然受伤的左臂仍隐隐作痛,但经过昨天近8个小时的连续挥桨考验,后续的行程将不会受其影响。

到河边检查一下船,昨晚的大雨灌满了船舱,河水明显上涨。划船不怕涨水,水大激流少,水速会加快,船速自然会提高。这种几百米深的大峡谷底河流,有足够的排水空间,所以不可能出现突发山洪,因此也不会有危险。

我们的邻居,英国爸爸也起床了,他面对大河,两臂平伸,不断地扭动躯体,转动胳膊,做一种奇怪的,介于太空舞和广场大妈舞之间的暖身运动。

7时许,费力地把儿子叫起来,吃过早餐收起帐篷,8点左右船队出发。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和MAY家住同一个营地。今天将划行52公里,是整个行程中最长的一天。

下行5公里经过WHAKAHORO后,与第一天的景色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深入到广袤的国家公园原始森林腹地。不见了公路,不见了农场中的羊群,任何人为的痕迹都消失了。森林覆盖的山谷峭壁,笔直地矗立在你的面前,仰着头才可以看到百丈悬崖上的原始森林。厚厚的植被和肥沃的火山灰下,掩盖的是数百万年前从海床窜升起来的柔软砂岩和泥岩。随着时间推移,天然河道在山谷里侵蚀出深深的沟壑、尖锐的山脊及陡直的峭壁。在旺格努伊河上蜿蜒前行之际,你的眼前会不断浮现一幕一幕陡峭的、不重样的岩壁,小船在深深地谷底划行,给人以密林环抱、身处地心的神奇感。

和美国大峡谷层层叠叠的、光秃秃的峭壁不同,旺格努伊峡谷虽然只有简单的两面峭壁,但百丈悬崖上长满各种本土原生态植物。不时有体型娇小的野山羊出现在峭壁上、树丛间。当下刚过生殖期,三两只乳羊随着妈妈在峭壁上吃草的景象很是感人。

由于地球自转及山体走向的影响,大河总是弯弯曲曲的,眼前的大河总是短短的一个区间,尤其是在静水区,你会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峡湖,前面的一座大山正是湖的彼岸。走到山前豁然开朗,大河转个急弯,将一段新的湖面呈现在你的面前,景色绝不重复。你只有目不暇接,绝不会审美疲劳。俗话说“景色如画”,但在这里堪称“画不如景”,因为任何画笔,任何现代化记录手段,都不可能全方位、多层次地同时向你展现:撼人心魄的仙境;渗入骨髓的大美,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享受被大河触及灵魂的飘渺。

每到这种静水区,老伴儿就拿出摄像机拍上一段,儿子和他的哥们就会站起来划行,我会扯开嗓子吼上几段京剧或不流行歌曲,学山羊“咩咩”地叫上几声。不知名的大鸟被惊醒,扑棱棱地冲向天际,峭壁上的小羊也会“咩咩”发声,不像是和我交流,或许是对这种非地球“羊语”的礼貌回应。

静水区结束的标志是远远地传来隆隆地激流水声。一般地说,我们能从声音的频率、音响的分贝,判断出激流的大小缓急。小来小去的不予理睬,大的激流就派儿子打头阵,根据儿子的表现和他选定的航线去划行。但这种判断也有失误的时候,一种震耳的咆哮,往往是遇到了山崖瀑布或一条汇入大河的湍急支流,但无论什么情况,遇到激流,老伴总是很紧张。儿子逗老妈的常用语是:  

“妈呀!前面有激流!”。

老妈的回答也很干脆:“讨厌”。

有人把峭壁上的森林比作百鸟奏鸣的露天剧场,但我感觉这里的鸟叫,和城里每天早晨把我唤醒的鸟鸣不一样,好像没我家院子里的鸟歌好听。查资料后得知,这里是本土鸟类聚集的地方,是真正的原生态。从黎明到黄昏,整个旅途都会有土气的、不怎么婉转歌声相伴,它们的嗓音不像院子里的百灵那样悦耳。除了“滴谷、滴谷”,“吱吱、啾啾”外,还能听到“咳咳、咳咳”如人类咳嗽;“咔哒、咔哒”如折树枝般的怪声,傍晚还会传来几声KIWI鸟的尖利啼叫。这些土鸟一边不知疲倦地为你演唱,同时会为你表演一些特殊的、城里的鸟不会的飞行本领:斑鸠从林冠上俯冲下来,到达水面又再次飞起,哗啦啦地扑进树丛,那模样就像森林里的轰炸机。扇尾鸽会展示让人眼花缭乱的飞行特技、追捕不知何处的昆虫,忽而飞上天,忽而又闪电般冲向彼岸。

2. 一天划行52公里

全程12个宿营点,只有两个有可住人的小木屋、厨房,而且有人管理,有自己的内部通讯。这两个地点把全程分为基本等距的三段。上次漂流两个地方我们都住过了,这次儿子做计划时,有意避开这两个地方。我支持儿子的计划,因为这里不是想来就来的,住不同的地点会体会更多新的东西。但这样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加上昨天少划的5公里,今天我们要划行五个区间共计52公里,按每小时5公里平均时速计算,今天的划行时间要超过10小时。

这是整个行程中最长的一段路,若是天气好、水流急,还可以省点力,但天公不作美偏偏刮起逆向大风。这是山谷里的风,能量特别集中,加之水又很静,差不多赶上逆水行舟了。间或会下起令人窒息的瓢泼大雨。好在风不是一直刮,拐过某个山口就没了;雨也不是一直下,风大雨不留,喧嚣一阵就雨过天晴,要不然我们会更惨。

划到有小木屋的JOHN COULL,时间是下午5点左右。老伴有些动摇,想停下来住下。因为再往前还要走9.5公里约两个小时的水路。我一看天气不错,时间还早,支持儿子的计划,GO!GO!GO!

好像与我过不去,一过宿营地天气就变了,疾风苦雨扑面而来。我低着头让下巴压住领口,一防雨水灌进脖子,二防雨帘遮住视线。每划一桨都要使尽全力,这时我们不可能停下来,没地方避雨,更没地方停船吃东西以补充能量,只有靠精神了。我们相互鼓励,大声吆喝着“儿子加油”。空空的航道上,只有我们两只船。这段路似乎特别长;这阵风似乎特别强;这阵雨似乎特别狂;老天爷似乎在考验我们的意志。可怜的老伴儿出发前就得了重感冒,一直怕冷且咳嗽不停,她裹着厚厚的防雨服,一桨一桨拼力地、使劲地划。为鼓励老伴,每转过一个山口,我就说: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

唠叨了几十次、上百次后,透过雨帘,终于发现前面的峭壁上有些异样,有很明显不是山羊、野牛类的生物在活动。

“前面的悬崖上好像有人”,我兴奋地说。

“幻觉吧,那么高的悬崖,怎么可能上去人”,老伴儿怀疑地说。

“不对,请相信老花眼的远视能力,悬崖上的确有我们的同类”。

“妈,到了,MANGAWATITI到了”,儿子在前面大声喊。

转过山脚,一块向往已久、见到就会落泪的深绿色路标,赫然矗立在峭壁上,在滂沱大雨中,正亲切地向我们招手。

时间是傍晚7点左右,我们在预定时间内到达,我们完成了一天划行52公里的壮举。

两旁依然是百丈悬崖,我们何处落脚?再划近一点,发现悬崖下有一个缺口,十几条船塞满了能停船的所有空间,几个人正在忙碌着。我们把船靠过去,正合计着怎样上岸,正在岸上忙碌的两个年轻人跑过来,合力把船拖上陡峭的崖壁。

透过大雨仰头望去,一条湿漉漉地泥泞小路沿着峭壁缺口向上延伸,路的尽头架起一木梯,顺着峭壁通向天尽头。后来走近才发现,木梯的上方是一个几平米的缓台,刚才在河里看到的人影,就是上下的人们留下的,木梯在此出拐一个90度的弯,再往上通向崖顶的原始森林。

3.夜宿悬崖上的原始森林

这是个一生中值得来一次的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这里没有任何一棵树可以利利索索独自生长,所有生物都按着自然法则自由生存,树干上绕着藤;藤蔓上长着苔;树杈上推满了一坨坨的寄生物;朽树的空腔一定会被新的另类填满;地面上厚厚的腐叶被苔藓类植物覆盖;灌木、蕨类植物依次在空间上递增。就是在这种地方砍到几棵树,设立了宿营点。别说下雨,大晴天这里依然是潮乎乎的;别说已近傍晚,就是大白天这里也是一片阴暗。

待我们将行装运上营地,雨恰好停了。我抓紧时间扎起帐篷,老伴准备晚餐:煎印度发面饼,红烧牛肉及西红柿鸡蛋热汤。

我们之所以走这么远避开JOHN COUL HUT,除了寻求新鲜刺激外,尽量避开人群图个清净也是我们的目的。可今天怎么会遇上这么多人,这支20多人的队伍,是奥克兰同一个教派,不同教区的教友,他们彼此不曾相识,是教会组织的一次联谊活动。

有这样一种说法我很赞同,“科学给你真,艺术给你美,宗教给你善”。与教会的人打交道,会让你感觉很舒服,他们的友善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助人的行为是相当自然的。我要扎帐篷,马上有人过来帮我选址;我的气炉打不着火,马上有人过来帮忙;我站在那里发呆,路过的人会和你聊几句闲篇。有一位女士会说几句中文,主动和我们聊了许多。

老伴早早地钻进帐篷,我切身体会到原始森林里还有一种人类的“朋友”,它就是“小咬”,一种分不清形状的小黑点。它们对你特别友好,一层一层地扑向你裸露的皮肤,每一个小家伙都能给你留下一个小红点留念,意识清醒时,靠毅力不去理它,睡着后瘙痒钻心,你就会不停地去“爱抚’。第二天醒来,脚脖子,小腿肚子,解放区连成一片,小红点点延绵成发面饼。我们有喷药等各种预防措施,但架不住它们其中总有不怕死的,碰上它们喜欢的血型,就会不顾一切地冲破障碍,享受美味。相比之下,老伴很少挨咬,我和儿子喷再多的药也不行。在帐篷里的纱网上,黑压压的糊着一层小咬,我躺在那里颇为得意,“你们再也吃不到我了。”

为了驱蚊虫,教会的几个年轻人点燃了一堆篝火,为潮湿的圣诞夜,增加了几分暖意,儿子和他们在篝火旁聊到很晚。

时间过半,我们的行程已完成三分之二。第二天早上10点多才收拾完行装准备出发,住在上一站的MAY赶来了。路过营地时看到我们的船没走,就上岸给我们发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整个营地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2014.2.2.(年初三)於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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