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认输,就当《洪范》的作者是箕子吧,我先后多次认输,因为较真的话,我就没法子往下写。箕子云里雾里的一通“天道”,让武王非常感动,于是把箕子封到“千里之外”的朝鲜, “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与朝鲜而不臣也”。看起来武王给箕子的待遇是顶级的,都不用行“臣礼”,和“印第安存亡国”有得一拼。我觉得武王之所以显得落落大方,是因为朝鲜太遥远了,去了那里差不多就天人永隔,还要啥“臣礼”?武王送箕子就任朝鲜王时,写了一首诗:“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
“风声”其实是存在的,而且风言风语不少。柏杨在《中国人史纲》里甚至说箕子其实是逃往朝鲜,而不是被封于朝鲜。柏杨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谁要把我“封”到可可西里我也跟他急,你这是封我还是要把我逼疯?
不论箕子是被封于朝鲜或是逃往朝鲜,朝鲜王朝是他建立的,因此箕子在朝鲜传统文化里地位极其崇高。《旧唐书·卷一九九上》记载,后世的高句丽“頗有箕子之遗风”,“其俗多淫祀,事灵星神、日神、可汗神、箕子神”,箕子在朝鲜不仅为王,死后还被当作神袛,商王、周王都不曾有过如此待遇,看来箕子在朝鲜的“再就业”成果显著。“淫祀”不是“流氓”的祭祀,而是祭祀的神灵过多,犹如一女多夫,故曰“淫”。平壤牡丹峰下原有箕子陵,一九五九年,中国人民的好朋友金日成很不地道地下令拆除了箕子陵,在原址盖了个青年公园,少了箕子遗风,多了主体思想的光芒。
箕子任朝鲜王期间还回国出了趟差,可谓衣锦还乡。当时武王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周成王在位。箕子想起以前和武王的电视访谈,恍若隔世,心想你我的对白再也看不清了。
箕子造访殷邑的废墟,看到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的景象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因为他觉得只有女人才哭泣(“欲哭则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很有硬汉之风。
箕子感慨系之,再次创作商朝好歌曲:民谣《麦秀》,歌词简短、朴素:“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翻译成白话文“嫩麦芒尖尖,禾黍苗绿油油,那个调皮的熊孩子,再不跟我亲近了”,那个熊孩子指他的侄子帝辛。箕子忍着眼泪,殷商遗民却泪奔不止,“殷民闻之,皆为流涕”。韩剧的泪奔特质其来有自,箕子的侠骨柔情怎不令人流涕?
箕子在《麦秀》的歌声里渐渐淡去,悄然走开,但是他的对白我依然看得清。别了箕子,祝你在朝鲜生活幸福,就着泡菜吃烤肉,日子也能过。告别箕子之际,让我们记住他的真名实姓,他叫子胥余,因为他的封地在箕(今山西太谷),而被称为“箕子”。
现在我们把镜头闪回两年前:武王和弟弟姬发在失眠之夜,大谈治国方略。武王气魄甚大,没有在嵩山建少林寺,而是把整个嵩山变成秦城。
武王爱憎分明,把坏人都送到嵩山当“和尚”之后,他想着怎样给好人送温暖。“日夜劳来”,意思是二十四小时慰问人民,为了“定我西土”。武王有点近视,他看见的仅仅是“西土”,“南土、北土”就不说了,“东土”呢?不管吗?还是管不了?那就等着出事吧。
武王没有给他弟弟姬旦发言的机会,继续发表宏观经营计划。武王表示要恪尽职守,要把大周的思想教育传至四面八方。接下来武王如是说:“自洛汭(ruì)延于伊汭,居易毋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三涂,北望岳鄙,顾詹有河,粤詹雒、伊,毋远天室”,武王秀了一把他的宏观地理知识,意思是从洛水到伊水的交汇的那片地带,自古以来夏朝的后裔就住在那儿,因为那里地势平坦,是宜居之地。更重要的是,“有夏之地”视野开阔,南见三涂山,北望太行山,蓦然回首还看得见黄河,以及洛水和伊水,更难得的是,此地距离嵩山“秦城”不远,随时可以进山给“嵩山恶人”上德育课,不亦乐乎、不亦便乎?于是武王便在那个有山有水,并且方便“探监”的好地方建了一座城池,那个城池就是洛邑,即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