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本人有残疾,退休后回忆一生平凡,记下来以打发无聊,并望与网友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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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

 

他们这一届高、初中同学,最大的官做到厅、师级,绝大部分还是普通教师、职员,但音乐、书画方面的人才济济。进入晚年,有的人便想给后人留下点什么。出书成为首选。先是一个字写得不错,花鸟亦描得像样的外地同学带来两本画册分送。一看书名,有点吓人《世界艺术巨匠XXX》,《当代国学经典书库XXX》。而两书不过薄薄的几页,书画没几篇,一半是著者本人以及和亲友、同学的合影。连他的丑态也忝列其中,让人反胃。该同学私下向蜜友承认,是给某协会交了3200元,为其印的百多本书。其名片上印有中国XX书法家协会理事等多个头衔。经常拎着作品参加京、蓉等地举办的有赏服务书画展,而大作始终不名一文,屡遭家人的激烈反对。

另一个同学,在个中学的办公室当文秘,不时替学校发布公告、通知一类,毛笔字自然训练有素。大约十多年前,该同学突然上门,要向他借2000元,报名北京的一个书画展。他知道来龙去脉后,规劝同学,说这些都是骗钱的把戏,你假若有闲钱,玩玩也不仿,但本就很拮据,还要告贷去上当,太不应该了,这样的用途不能借你。与该同学见面,临别的一句话必然是好久到我家里玩玩嘛!原来是其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奖杯、奖状。同学常年一件兰卡叽的中山装,在家只睡硬板床,虽然背有点驼,面容如小伙子样。随时提着一个塑袋,装着所著画册《世界名人XXX和一大摞获奖证书之类示人其承认20多年来为申请加入协会,参展等等已投入10多万元,但自己不抽烟,偶尔喝点酒还不是就省出来了。同学聚会,无论是中午剩的馒头、包子,下午没吃完的鸡鸭鱼肉,总是其最后打包。比其年小二十岁的妻子要买养老保险也说拿不出钱来。但此人并不吝啬,今年招待一个外地同学,还贡献一瓶1999年出厂的茅台系列酒。究其所为,与其说是对艺术的执着,还不如说是对炫目名头的走火入魔。

一个曾任军分区副政委的高同学,自然有雄厚的财力出书。高同学退休没几年即回到老家,搜集资料,花了三四年写出五十余万字的《金江儿女》,真是难能可贵。又给出版社数万元,还搭上版权,印行出来。高为人慷慨大方。非但逢年过节要宴请全体同学,还经常为同学基金捐款,使得他们这一届的同学聚会经久不衰。书印好后,高从成都运回几百本,邀请家居外地的同学也来会理参加赠书仪式,食宿包干。仪式当天坐了9桌,有县委宣传部、县政府领导和各中学负责人出席。5000元请乐队助兴。他作对联,庆麟隶书挂在会场两侧:

            龙肘精神传万代

            金江儿女动四方

同学会的负责人早就指定他发言,自然不敢怠慢,稿子写好还抄了几遍。由于激动,轮到他时,手抖得厉害,全靠庆麟救驾,为他擎着麦克风,才得以读完。若真实评价,这本书被称为小说,情节似曾相识,语言不敢恭维,倘无耐心,实难足读。但围绕文革前后曾被定性为反革命地主武装,后来平反的金江支队描述党的地下斗争,竟然把几个解放后镇压的恶霸地主当作正面人物来写,倒是一种颠覆。尤其是辑录当地的民间传说、楹联诗词、谚语歌谣,颇下了些功夫。他的发言像是得吃口软,岂可扫大家的兴,连高同学下来都说听得脸红,其结束语是:

              投笔从戎战地立勛功

              解甲归田文坛结硕果

 

西昌的张同学受了这些出书同学的启发,也印出了自己的画集,还专程来会理招待各位同学,举行赠书仪式。该同学倒算是科班出身,退休前就在师范校任美术老师,目前在老年大学也教画画。十多天前主持人就给他送来画册,要求他届时发言。仪式安排在石榴园,到会70余人。张把原画挂在餐厅四壁,作了一次展览,并介绍自己酷爱美术、音乐,笔耕不辍的历程。赠书后发言的同学很踊跃,他心想自己准备的稿子怕用不上了。哪知最后主持人仍要他发言,只好献丑:

各位同学:真是羊年喜事多。两个月前我们才为高同学的大作点赞,今天又捧起张然弼同学如此绚丽的画册。上次聚会我就说,也许还有不少同学的作品问世,其实我忘了同学中早就有世界名人,艺术巨匠,都是值得引以自豪的。真的对不起人家。

作为同学,然弼与我初中不在一个班,高中三年虽然同班,但那是大炼钢铁,龙会烧炭,代管挖坟积肥,铁厂冒雨抢收,各种勤工俭学,最后肚子饿得呱呱叫的年代,哪有吟诗作画的情趣。学校的音、体,美课外活动基本停办。再加上我本人只有走路跳舞,遇事爱哭的特长,身上没长一个艺术细胞,所以记不起然弼同学那时究竟有没有绘画的爱好。听盐边的同学谈,然弼同学的父亲是当地的名医,老人家九十高龄还能一次吃五个荷包蛋。可以想像,术业有专攻,老人家除了遗传给爱子强健的体魄、聪明的大脑和养生致用的精气神之外,并不会从小培养他的绘画和音乐天赋。可是我老伴一眼看到画册中我的父亲张如东,就惊呼像活人一样。而画册里的大爷、大妈、男子汉、俏姑娘,无论是素描,是彩照,的确个个栩栩如生,巧笑盼兮,谆谆道兮。反倒是印象中熟悉不过的马、恩、列、斯、毛、邓,还有点倒像不像。也许这才是艺术,我不懂。

再说西昌,第一次谋面是1958年我与寿恒一道乘小吉普后拖个铁斗那种邮车到专区医院照x光(升学体检怀疑我俩有肺病)。一路吐来的我下车时已立脚不稳。扑面而来的黄沙又眯得睁不开眼。也不晓得寿恒是如何把我牵进二旅社的。后来读电大,虽然住了三年,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看了然弼同学28幅湿地写生,陡然联系起曾经两次畅游的九寨沟仙人幻景。阔别多年,西昌真有如此美妙吗?还是画家头脑中和巧手下的艺术创造?然弼同学既没有可遗传的基因,也没有听说到哪个美院深造,竟然有如此高的造诣,不是经过潜心钻研,认真实践,持之以恒,水滴石穿是不可能的。

我是外行人,只能说些外行话。但祝贺的心情是真诚的。看到一个个同学拿出自己的成果,羡慕、嫉妒、喜。有这样的同学,自己也感到脸上风光。借用书名,总结然弼同学:

           人生如画录得桃李红霞

           岁月长歌谱就云山乐章

谢谢大家!(画册题名《人生如画 岁月如歌》,书末附创作歌曲一首)

 

不久,高同学又出了一本《灿烂阳光》,收入其从军至退休各时期写的通迅、家世等文稿70余篇,并附有家庭、亲戚、同学等合影若干张,有点不伦不类。他素来不想读官样文章,只随便翻了一下。最后部分诗词简直惨不忍读。什么清平乐沁园春水调歌头五律七绝七律,根本不讲平仄,该有的对仗也不论,凑够字数而已。要说作者因工作关系,不懂诗词格律情有可原。身为四川xx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收了人家几万块钱,不替人家把把关?还是自己也不懂?真是要钱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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