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5年初,周武帝宇文邕计划伐齐,勋州刺史韦孝宽叶疏提出了三项策略。
正月十六(辛未),陈孝宣帝陈顼到南郊祭祀。正月二十(乙亥),南陈左卫将军樊毅攻克了潼州。二月初一(丙戌),日食。二月二十三(戊申),樊毅攻克了下邳和高栅等六城。
三月十七(辛未),朝廷下诏让豫、二兖、谯、徐、合、霍、南司、定等九州,以及南豫、江、郢辖下在江北的各郡设置云旗,招募义士,前往北伐大军以及江北诸镇,加强边防。三月二十五(戊寅),朝廷任命新任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黄法氍为豫州刺史,同时将原梁东徐州改为安州,武州改为沅州,并将谯州州治搬到新昌郡,让秦郡隶属该州,还将盱眙和神农二郡还给南兖州。
四月初十(甲午),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监理豫州的陈桃根得到一头青牛,献给朝廷。陈孝宣帝下诏让他将青牛还给百姓。陈桃根又献上丝织绫罗绸缎和文锦被面各二百件。陈孝宣帝下诏将它们在云龙门外全烧掉了。
五月初二(乙卯),朝廷又将谯州的秦郡归还南兖州,还分出北谯县出来,另外设置北谯郡,辖下还有阳平郡的北谯和西谯二县。合州的南梁郡则并入谯州。
六月初三(丙戌),朝廷为北伐阵亡将士克日举哀。六月初九(壬辰),南陈任命尚书右仆射王玚为左仆射。
秋八月二十(壬寅),朝廷将西阳郡治移到保城。次日,北周使者来到建康。
闰九月,车骑大将军吴明彻带兵出击北齐控制的彭城,并于闰九月十一(壬辰)在吕梁(显然在彭城即今徐州附近,不是山西的吕梁)打败几万北齐军队。
这月,甘露频繁下降在乐游苑。闰九月二十六(丁未),孝宣帝前往乐游苑采集甘露,宴请群臣,并下诏在苑龙舟山上修建甘露亭。
冬十月初八(戊午),孝宣帝任命征北将军兼南徐州刺史鄱阳王陈伯山为征南将军兼江州刺史;任命安前将军兼中领军新安王陈伯固为南徐州刺史,进号为镇北将军;任命信威将军兼江州刺史长沙王陈叔坚为云麾将军兼中领军。十月十九(己巳),孝宣帝封皇子陈叔齐为新蔡王,陈叔文为晋熙王。
十一月三十(庚戌),孝宣帝任命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郢州刺史淳于量为中军大将军。
十二月初一(辛亥),日食。十二月初六(丙辰),孝宣帝任命新封云麾将军兼郢州刺史长沙王陈叔坚为平越中郎将兼广州刺史;任命东中郎将兼东扬州刺史建安王陈叔卿为云麾将军兼郢州刺史;任命宣惠将军宜都王陈叔明为东扬州刺史。十二月十二(壬戌),孝宣帝任命王玚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人陆缮为右仆射,国子祭酒徐陵为领军将军。
南陈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北朝。这年三月十二(丙寅),周武帝宇文邕回到长安,并于三月二十(甲戌)任命柱国将军赵王宇文招为雍州牧。
三月二十一(乙亥),齐后主高纬从晋阳回到邺都,并在两天后将妖贼郑子饶在都市投入油锅烹杀了。
同时,北周柱国将军燕国公于实因罪罢官。
四月十六(庚子),齐后主高纬任命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北周下诏给东南道四总管,让他们境内自从去年以来新来归附的人家每户免税三年。
七月初四(丙辰,通鉴作丙戌为误,以《周书》为准),周武帝前往云阳宫。七月初七(己未),北周禁止五行大布钱出入关,但允许布泉钱入关但不能出关。七月十五(丁卯),周武帝从云阳宫回长安。七月二十二(甲戌),南陈派人出使北周。同一天,齐后主来到晋阳。
北周大将军随公杨坚姿相奇伟。畿伯下大夫长安人来和曾跟杨坚说:“杨公的眼睛就好似拂晓的天星,非常明亮。如果杨公称王天下,还希望尽量克制,不要过分诛杀。”
周武帝对待杨坚历来十分优厚。齐王宇文宪跟周武帝说:“普六茹坚(杨家因为战功被赐鲜卑人的姓,为普六茹)的相貌非同寻常。臣每次见到他,都不知不觉地茫然不知所为。恐怕他不是甘居人下的臣子。请陛下尽早除掉他!”周武帝也有怀疑,便去征求来和的意见。来和骗他说:“随公只不过是位守节的本分人,可以让他镇守一方。如果任命他为将领,一定能打败陈人。”
先前,周武帝只和齐王宇文宪以及内史王谊商量伐齐的事情,也曾派纳言卢韫乘坐驿马三次前往安州去征求安州总管于翼的意见。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的计划。七月二十四(丙子),周武帝召集大将军以上的大臣到大德殿,对他们说:“太祖(宇文泰)神武,顺应天运,创造王业,兵威所临,有征无战。只有他们伪齐,依然飞扬跋扈。虽然屡次征讨,然而大功尚未建立。朕孤寡暗昧,继承了大统。往日朝政都是由宰辅决断,所以也没怎么操心。自从朕亲览万机之后,便考虑要出兵东讨。朕节衣缩食,修缮兵甲,整治军队,多年下来,战争的准备也已经差不多了。而伪齐的君主昏聩暴虐,恣行无道。伐暴除乱,现在正是时候。今天朕准备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的道路,东扼黎阳的险要。一旦攻拔河阴(指洛阳一带),那么兖州和豫州等地就可以靠传送檄文予以平定。要不然,我们则养精蓄锐,等待他们的到来。只要得到一战的机会,击溃他们是必然的。王公大臣们认为如何?”群臣全都极力赞成。
七月二十五(丁丑),周武帝下诏伐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大军直趋黎阳,随公杨坚和广宁公薛迥率领三万水军从渭水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二万大军守卫太行山道,申公李穆率领三万大军守卫河阳大道,常山公于翼率领二万大军向陈州和汝州一带进发。王谊是王盟兄长的孙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
周武帝将要向河阳(今河南焦作孟州)进发时,内史上士宇文弼说:“齐氏建国以来,至今已经好几代了。虽说主上无道,但藩镇的守将还都有能人在那里。今天我们出师,一定得选择地方。河阳是关键地带,也是他们精兵聚集的地方。即使我们尽力攻围,恐怕也很难攻下。依臣的看法,还不如前往汾曲。那里齐军的卫戍部队很少,山势也很平坦,容易攻拔。用武之地,没有比那里更合适了。”民部中大夫天水人赵煚说:“河南和洛阳是四面受敌的地方,纵使得到了,也不能防守。臣请求陛下从黄河北面直指太原,倾翻他们的巢穴。那样就能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说:“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为何还担心不能攻克!然而先帝往日屡次出兵洛阳,对方总有防备,所以每次都不很成功。如果依照臣的主意,那就是进兵汾水和潞水一带,直接攻击晋阳,出其不意。这才似乎是上策。”周武帝没听从他们的建议。鲍宏是鲍泉的弟弟。七月三十(壬午),周武帝率领六万部众,直指河阴。杨素请求率领他父亲的麾下将士担任先驱,周武帝同意了。
八月二十一(癸卯),北周派人出使南陈。
再说北周大军进入北齐境内,周武帝严禁部队砍伐树木或践踏庄稼,违犯者全都以军法处斩。八月二十五(丁未),周武帝攻打并占领了河阴大城。齐王宇文宪也攻拔了武济,进而包围洛口,并攻拔了它的东、西二城。他接着纵火焚烧了浮桥,把浮桥烧断了。北齐永桥大都督太安人傅伏,当夜从永桥进入中潬城。北周大军在攻克了南城后,接着包围了中潬,但二十天都无法攻下。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坚守金墉,周武帝亲自率军攻打,但无法攻克。独孤永业连夜赶制了两千马槽。北周人得到这一情报,便以为北齐大军就要来了,因此开始害怕。
九月,北齐右丞高阿那肱从晋阳带兵前来抗拒北周大军。周武帝率军来到河阳时,生了重病,因此不得不于九月初十(辛酉)夜里撤军回去。水军烧了他们的舟舰,从陆地撤回。傅伏跟行台乞伏贵和建议说:“周师已经疲弊不堪,只要给我两千精骑前去追击,我就能击溃他们。”但乞伏贵和不肯。
齐王宇文宪与于翼和李穆等人都所向披靡,招降和攻拔了三十多座城池,然而最终都放弃了,也不派人守卫。只有王药城是他们觉得要害的地方,才命令仪同三司韩正守卫。但孤零的韩正很快也在该城投降了北齐。
九月二十七(戊寅),周武帝回到长安。
九月二十九(庚辰),北齐任命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闰九月十三(甲午),周武帝来到同州。
十二月二十(庚午),周武帝回到长安,并于翌年即公元576年正月初四(癸未)回到同州。正月十二(辛卯),他又前往河东的涑川;并于三天后又回到同州。正月十八(丁酉),周武帝下诏说:“朕克己复礼,总希望国家大治,然而王化却尚未弘扬。朕总是想到古人,因此为政兢兢业业。现在可以分派大使到各地去巡视,了解民间的诉讼和外间的流言,并询问百姓的疾苦和隐情。对不合理或侵犯百姓利益的刑法制度,可以根据事实加以研究验证,一条条记录下来上报朝廷。如果发现有成效的政策和治理地方的纲要,则必须到处加以宣传。对这样的良吏也应当在审核后将他们的姓名上奏朝廷。对鳏寡孤独实在可怜的穷人,也必须给予赈济供给,务必让他们得到周到的赡养。”同时,北周还废除了布泉钱。正月二十九(戊申),北周下令将私铸钱币的人处以绞刑,从犯则发配到边远地区。
正月二十五(甲寅),北齐大赦。第二天,齐后主回邺都去了。
二月十二(辛酉),周武帝命令太子巡视和安抚西部地区,并趁机出兵讨伐吐谷浑。他还让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和宫正宇文孝伯跟太子偕行。军中的部署分派全由他二人决定,太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同时,北齐将所有介于平民和奴隶之间的杂户人家尚未出嫁的妇女全部集中起来。有隐藏不报的,家长将被处死。
三月二十三(壬寅),周武帝回到长安,并于四月初七(乙卯)再次前往同州。五月十五(壬辰),周武帝回到长安。六月初一(戊申),日食。六月初四(辛亥),周武帝到太庙祭祀。
北周利州刺史纪王宇文康,骄矜无度,还暗中修缮兵器,阴谋作乱。司录裴融想要谏止他,宇文康竟然把他杀了。事情败露后,周武帝于六月初九(丙辰),赐宇文康自杀。第二天,周武帝前往云阳。
六月十三(庚申),北齐宜阳王赵彦深去世。赵彦深历事了好几代北齐君主,经常参与朝廷机密,以温和谨慎著称。当他去世时,朝廷掌管机密的权贵中只有侍中兼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都是齐后主的嬖幸。斛律孝卿是斛律羌举的儿子,和其他人相比,只不过没那么贪污腐败而已。
八月初九(乙卯),周武帝回到长安。同时,北周太子宇文赟出兵讨伐吐谷浑,到了伏俟城后就回来了。宫尹郑译和王端等人都得到太子的宠幸。太子在军中做了很多缺德的事,郑译等人都参与了。大军回来后,王轨等人向周武帝汇报。周武帝勃然大怒,杖责了太子和郑译等人,并将郑译他们官场除名,很多东宫臣属和太子宠幸的人都被谴退。太子重新将郑译召回来,和他游玩亲热,跟当初毫无两样。郑译趁机问他:“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天下?”太子听了更加高兴,和他的关系也更加亲密。郑译是郑俨兄长的孙子。
周武帝其实对太子的管教很严。每次朝见,他的进退和朝廷群臣没有两样。不管是隆寒还是盛暑,周武帝都不让他休息。因为知道他嗜酒,周武帝还命令在东宫禁酒。一旦发现太子有什么过失,他动不动就加以捶打。他曾跟太子说:“古今以来,你知道有多少太子被废黜了吗?难道其他孩子都不值得立,非你不行!”因此敕令东宫的官属认真记录太子的言行举止,每月上奏给他。太子害怕周武帝的威严,总是矫情地自我修饰,所以周武帝并不了解他的过失甚至罪恶。
王轨曾和小内史贺若弼说:“太子一定承担不了皇位的重荷。”贺若弼也非常同意,并劝王轨将他的意见告诉皇上。王轨后来利用陪同皇上侍坐的机会,跟周武帝说:“皇太子缺乏仁孝,恐怕承担不了陛下的家事。愚臣目光短浅暗弱,也许不足为信。陛下总觉得贺若弼有文武的奇才,而他也经常为此担忧。”周武帝因此去询问贺若弼。贺若弼回答说:“皇太子在东宫修身养德,没听说有什么过失。”退出来后,王轨责让贺若弼说:“平时和你闲聊时,无话不说。今天面对皇上正好可以尽情发言,为什么反而这样反覆无常?”贺若弼说:“这就是明公的过失了。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副手,怎能轻易去讲他的坏话!事情万一出了差错,很可能遭到灭族。本以为明公会私下婉转地陈诉太子的善否。怎知道明公就这么公开明说!”王轨默然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所以没考虑到自己的私利。刚才当着大家的面那么说,的确不太适宜。”
后来王轨趁着一次宫内宴席给皇上寿的机会,捋着周武帝的胡须说:“可爱的好老头,但可惜后嗣太弱了。”先前,周武帝曾问过右宫伯宇文孝伯:“我儿子近来怎样?”宇文孝伯说:“太子近来十分畏惧陛下的天威,也没有什么过失。”宴席完毕后,周武帝责怪宇文孝伯道:“你总是跟我说:‘太子没有过失。’而今天王轨有这样的说法,不证明你先前说的都不是实话吗?”宇文孝伯连续下拜了两次,说:“臣听说父子之间的事,旁人不好说话。臣知道陛下不能割舍当父亲的慈爱,所以不敢明讲。”周武帝知道他的意思,默然了许久后才说:“朕已经把这事交给你了,你还是勉力吧。”
王轨突然又跟周武帝说:“皇太子并非能保守社稷的君主。而普六茹坚的面貌有反相。”周武帝很不高兴地说:“如果他真是天命有在,又有什么办法!”杨坚听说后,非常害怕,于是更加韬光养晦。
周武帝虽然觉得王轨的话很在理,但因为年龄仅次于太子的汉王宇文赞缺乏才能,其他的儿子年龄太小,所以也没废黜太子。
要想知道周武帝最终是否废黜了太子,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