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儿童的心灵之门
玄野
自闭症发病率在近十五年的爆发性增长,已经使得这个病症成为儿童先天精神疾患中的第一位,2014年美国学术机构的统计数字是1/45。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众对自闭症的认识依然是模糊以至错误的,甚至大量公众机构所公示给人们的一些关于自闭症的介绍也讹误多多。因此,联合国于2007年底决定设立每年四月二日为自闭症日(autism awareness day),以提请全世界人民的注意,共同关注和正确理解这一病症,从而警示人们来正确应对这一陌生而极其巨大的人类难题。
自闭症外在表现为孩子的心理问题,所以自闭症的治疗一直以心理学为主要工具,其中更以行为心理学为中坚力量。然而自闭症的行为表现千差万别,传统心理学的治疗干预方案难免支离破碎,最后的效果往往左支右绌,顾此失彼。我十分质疑长期以来学术界停留在心理学层面的策略,只有进一步深入到生理层面和心灵层面才能找到实质的和一致的问题所在。相对于心理学治疗,生理层面的DAN!治疗虽然不能保证每一个药物都生效,但生效的药物(多是营养补充制剂)往往会起到奇效,是一种治本的效果,而行为心理学只停留在治标层面上。因为本人并非DAN!的从业医生,详细情况尚须专业人员出面介绍。另一方面就是心灵层面,深入到心灵层面去帮助自闭症儿童的良好发展也同样是心理学层面无法可比的。下面我们逐步分析。
众所周知,哺乳类生命的一致特点是任何一个个体必须在其父母或者其他替代生灵的帮助下才能存活下来并发育完善,人尤其是最典型代表。人在幼年时心灵里的主导是对父母的依赖与信任。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对人的成长有着核心的作用,对人有着全方位的最深度的影响。人在经历了精力超过需求的青春期躁动后,进入成人阶段。成人的标志是心灵中对社会和家庭尤其是对后代的责任意识。这种意识不是培养出来灌输进去的,而是与生俱来天命所赐的,在人成长到一定的年龄就自然地在心灵中显现出来。这时,人的心灵中就主动地要去支撑另外的灵魂,去支撑一个家庭甚至整个社会或民族。从这个角度说,近几十年流行的只关注个人享乐的生活哲学是武断的,有悖于人心灵的本性,也不容于人类社会的模式。这是题外之话。儿童的心灵特点与需求与成人的心灵特点与需求恰好形成匹配,这种自然机理就决定着生命的代代相传。
自闭症的威力就在于破坏了儿童对另一灵魂的依赖与信任的自然需求,从而他们不再主动交流,也不会交流,进而不会从他人的指导下学习,发展慢慢滞后下来,渐渐变得与众不同。 基于这个认识,我们应该制定什么样的自闭症干预策略呢?既然自闭症最深层的缺失是心灵上缺乏对父母等成人的依赖和信任本能,那我们是否就应该着力于帮助他们补足这方面呢?当他们在心灵底层的需求充足了,其他一切的生活技能就会顺理成章地建立起来。他们的心灵上并不需要我们的教育和帮助时,我们挖空心思地灌输固然可以起到一些效果,但往往因为与其意愿相悖,效率低而且相应的负面效应严重。许多孩子因为干预方法选择失当,结果造成很深的心理扭曲,外在表现就是严重的行为问题。
在孩子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如果他有着对你的信任,随着他能力的增强,他会越来越愿意听从你的指导行事,你的意愿就越来越深入地进入到他的意愿中去。他的个人意愿表达就逐渐与你的意愿靠拢。有了这种信任,他才能顺畅地在你的指导下学习成长。 反之,如果我们的教育和干预措施是行为心理学所主张的那种训练动物的方式,用强化与条件反射的方式教会了某种技能的同时,因为教育过程中充满着违拗其意愿的各类场景,从而逐渐消弭了本已微弱的信任。他的意愿遭到压抑,长大后他所表达的意愿很可能与你的意愿相左。人在青春期以后,随着其能力的增强,原来被长期压制的意愿必然会加倍的寻找表达与发泄的机会,行为问题就会越来越多越严重地表现出来。
此处需要重申一下教育的核心理念。教育是心灵上的对话,而不是一个工匠在塑造和凿刻无生命的雕塑。心灵永远是对等的,在这样的对话中不能出现一方完全凌驾于另一方之上的情况。这一理念对于自闭症儿童的教育尤其适用,虽然他们的人际交流能力很弱,他们的心灵感受能力却并不差,甚至在许多方面会比常人更敏锐。当我们静观这些心灵时,你会感觉到他们的灵敏与透彻,然而从人际交流上看,这些心灵却是冰冷坚硬的。这是一块冰呢,还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我们的体温能将一块冰融化,对石头却无可奈何。首先我们必须用心灵去感受另外一个心灵的状态,而不是用生硬冰冷的条目去衡量。如果我们坚持用体温去温暖他们,你会体验到那个心灵的融化。反之,如果我们将自闭症心灵看作是无法融化的石头,用僵硬的条目去衡量,用死板的方法去训练,最后他们在我们面前真的要变成石头了。
同时,我们不得不强调一个被当代人时刻提起的概念--爱。自闭症儿童的成长过程中,需要体验与普通人所得到的同样的爱。因为有着交流方面的隔阂,他们就需要更明显的爱。人在心灵幼弱时感受到充分的爱,在其体魄健壮心灵强大时才会向外界表达出爱。技能强弱是第二位的,人对他人与社会的感情倾向是第一位的。当他对外界是一种爱和友善时,再微弱的技能都会对他人有助益与贡献。当他对外界是一种痛恨与仇视时,强的技能却会导致更严重的损害。这与司马光所论“德者才之帅,才者德之资”是同一道理。更简单的理解,我们比较一下+1和-100那个更大。结论极其显然,只是人们更乐于谈论可以哗众取宠的智巧,而不愿提及愚拙而淳厚的善,从而只比较绝对值而忽略了正负。
中国政府在前些年一直没有充分正视这一问题,而只承认一个近乎可笑的估计数字,1/500的发病率。其潜在的意思是说,自闭症还没有构成一个广泛的社会问题。如此的乐观态度是令人不安的。最近看一些报道,中国政府终于采纳了一个保守但已经算靠谱的数字,1/100。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我们按国人寿命为75岁计算,十五岁以下儿童有1%是自闭症,那么就会有280万的自闭症儿童,因为之前的自闭症发病率远低于1%,所以我们可以粗略估计中国所有自闭症人口会在四百万上下。因为每个自闭症案例都会全方位的影响到整个家庭,而每个家庭平均三口人,那么全国就会有大约一千二百万人生活在自闭症导致的焦虑中。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如果再展望未来,即使自闭症发病率徘徊在1%,中国陷于这一焦灼的人口最终也会达到四千万以上。然而自闭症发病率的上升却远没有这么平缓,而是如同北京房价那样扶摇直上。人们对虚幻的房价的重视远过于对这个切实的自闭症焦虑的重视,而政府部门的错误态度尤其突出。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中国政府必须全方位面对这个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了。
其中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是如何面对工业化,如何定位生命的价值观。自闭症的产生,其罪魁祸首是工业化造成的自然环境问题,胚胎发育的微环境已经改变,从而影响到了人的神经系统和其他某些系统的健康构建。当代人并不明白自己对地球生态环境的依赖程度,生态环境的极其微小的改变就可能导致生命繁衍的链条断裂,胚胎发育过程对其所处的生化微环境的依赖完全超乎我们的认识与想象,任何一个不应出现的化学物质都可能导致胚胎发育的严重问题。问题根源在于现代社会对生命价值定位的错误,人类欲望的放纵,无所不用其极地满足人在各种感官上的刺激,而结果是生态环境的变迁和脆弱的生命微环境的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