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的安庆(文革前)
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五二年秋浓的日子。上午船到码头,在挑夫引领下,踏着陌生的石板路,穿过清冷的小街,未满十二岁的我来到了安庆。一九八二年春节前的一个晚上,同一码头我与亲友学生告别后恋恋不舍地离去……
近三十年的时间中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安庆已融入我的生命。
到安庆的第二天便在外祖父带领下到安庆女中找到金校长——他曾是我外祖父的同事,插进已开学一两个月的初一戊班,从此开始了我六年的中学生活。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六年是对我影响极大的六年:在新中国欣欣向荣的大环境中,多位无比关怀学生的极富学识的老师谆谆教导;一群似乎经过筛选的聪慧女孩亲密接触砌磋学业打球嬉戏,我获益菲浅。
其中虽有在合肥上大学的四年,可那不是我理想中的学府,那些年月一般学生也不可能真正学到东西,经常性难承受的体力劳动、极度的资源匮乏及无休止的阶级斗争,让我格外牵挂着安庆。
大学毕业后,能回到安庆的母校,教书廿年,那是何等深重的缘分!
也许命中注定我一生不断迁徙,不过至今,仍以在安庆生活的时间最长,发生的一切也最重要。出国後但凡有梦背景大多是二中,安庆真真切切地成了我魂梦牵绕的故乡。
五十年代初的安庆,在刚从大城市来的我眼中看起来,显得有点萧瑟局促。不过家中来的亲友仍把安庆称为‘省里’。。一位只去过合肥的亲戚充满自豪地问我:有没见过比四牌楼更热闹的地方?是的,那时商业中心依旧在四牌楼一带。除了正街上的胡玉美、麦陇香,相邻街上还有余良卿,市百货公司、云芳照相馆、严凤英驻唱的胜利戏院……这些狭窄的街道大多由青石长条铺就,那青石上深深的车辙印显示了它的悠久历史与多年的繁忙。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每一新建设,在今天人们的眼中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在少年的我眼中都充满生机和活力,都是一篇篇作文的好题材。新落成的新光电影院、百货大楼;拓宽的吴越街、人民路……都和着新中国的众多‘第一个’成为最打动我们少年时心弦的乐曲。
1954年接近夏天雨水特别多,长江防汛形势严竣,暑假前后学生们也常去江堤参加防汛。我才是个初二学生没什么力气,到堤上也就是和同学一起抬茶水,大雨中常常用外衣遮在水桶上。一天夜晚听见锣声阵阵警告,知道江堤破了!那时安庆还保留着宽厚的黄泥城墙从江边连续围绕到向北,大栅子小栅子全部封闭。城墙也是女中的后墙,清晨我们到城墙上看到城外一片汪洋,洋面上飘浮着许多东西;近处原来紧靠城墙公路上可以见到电线杆的顶端,稍微往前一点则是海校(安大旧址现在的安师大)的军人从二楼的窗中进出。洪水很长时间才慢慢退去,再去菱湖公园玩时已经看不到原先那么多的花树与盆景……
安庆文化气息特别浓郁,位于市中心的图书馆简单的手续便可借阅小说;以吴樾街为中心几分钟路就有三个剧院,同外公一起毫不费力地买票看过本地演员严凤英、王少舫、潘璟琍,外地来的李玉茹、张学津、宋XX及著名魔术家张慧沖的演出;六十年代在另一新建的剧院近距离地观赏过北京实验歌剧院李波、上海舞剧院舒巧、赵青等……居住在安庆这座不大的城市实在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