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写了一篇《不曾离去》,怀念她的妈妈。看得我泪如雨下,无比 伤感。朋友的妈妈还跟她在加拿大一起住过几年,一起游山玩水, 也算是享上了闺女的福。我和我妈,可以说是情深缘浅, 我们相处的时间真是不够多,不够多啊。
从小我和爷爷奶奶叔叔姑姑长大,九岁才和奶奶一起来到爸妈身边。 妈人严肃,不大说话。陪我写作业,特别认真,我发现妈的字端正清 秀。暑假的傍晚,妈经常跟我打羽毛球,当时有个大人说妈可真有耐心,她就不爱跟孩子打球,不过瘾。 妈爱托人从北京上海给我买漂亮衣服, 时常还会领着我找裁缝去做裙子衬衫。十七八岁时,我特别爱写诗, 写一首就给妈念一首,妈的眼里都是鼓励。我和妈散步, 给妈念我写的诗,路两边有新种的树,我们都不认识, 我跟妈说咱们就叫它菩提树吧,因为佛陀是在菩提树下得道成佛的。 妈温柔的笑容至今还在我的记忆里,一点都不模糊反而特别真切。
爸妈感情非常好。一位同学曾经总结过,说我的爸妈一辈子就在对付 生活给他们的负担麻烦但是两个人互相理解体谅支持没有问题。 我同意。大多数的婚姻其实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麻烦。
妈在我现在这个年纪就得了骨癌。现在想想, 那段时间我们家该多不容易。可是生活就是这么神奇,现在记得的, 居然也有美好。爸爸一直都陪着妈妈,他们在北京过上了小日子。 周末时,我会坐火车从秦皇岛去北京, 时常还会有我的同学朋友和我一起去。爸妈会在病房里做好吃的, 香香的不辣的水煮鱼每次必有。还包饺子,做连锅面。 爸爸的好友送来一个煤气罐。有一次我和爸爸去买菜,天气冷, 我把手伸到爸爸的大衣兜里,结果从里面摸出来个大铁块儿, 一看是个大大的螺丝帽,我问爸爸这是什么?爸爸神秘地说, 这是煤气罐上面的开关阀,免得别人偷用我们的煤气。我乐坏了, 没想到一心做学问的爸爸居然还有这份小聪明。 妈说病房里的人一到周末就盼着我来,因为我来就带来了笑声。 我给大家看手相,一本正经, 非说人家五十多岁的阿姨七十岁时必须经历人生第二春, 阿姨不好意思了,老伴儿却很开心,说没事儿没事儿,只要活着, 三春也没事儿。同一楼层另外一个病房里有个小姑娘过七岁生日, 爸爸用香烟盒的封面做的小房子,里面的银色锡纸叠的蜘蛛,小鸟, 还在病房外的小树林里捡了个蝉蜕,都放在小房子里, 送给小姑娘做生日礼物,还端端正正写上他和妈妈的名字。 小姑娘开心极了。
也是在北京医院妈的病房里,同病房的人们夸妈有个好闺女。 妈跟大家说,也像在跟我说,我就盼着我闺女,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妈长长的手臂一挥,指向远远的远方。这个画面,我永远也忘不了, 永远给我力量。
妈看到了我出国,结婚,念博士,在医院大学里做讲座, 妈也看到了Claire和Ethan两个可爱的孩子。 妈就是没有享上我的福。2013年妈走了,走时我握着妈的手。 妈一定去了一个好地方,因为妈说了句话是,花儿, 好多的鲜花儿啊,漂亮,漂亮。。。。。。
就像朋友说的,从来不曾觉得妈妈离去。我也是同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