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队长通知饭后去队部开会,我们忙着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就去队部,炕上已有人坐下,都在抽一种旱烟叫蛤蟆癞,极呛人,我在门旁找个板凳坐下希望少挨呛。小李和北京人也坐我边上。
一会儿看到一个老头,胸前挂着富农分子的大牌子低着头走进来,富农分子的字上还打了一个大叉叉。后面还跟着他的子女三人,十几岁的样子,据说老大读了书在城里工作,老二是女孩子白里透红的脸长的挺不错,因为成份高,十八了还没嫁人,后面是她的弟妹。三个孩子胸前也都挂着牌子,写的是富农子弟,也同样打着大叉叉。跟着富农分子一排站地下,面向炕,都低着头。最后进来的是王队长的大儿子民兵队长。大概是他把他们几个压来的吧?
小李悄悄告诉我,他们干活的时候也都要挂着牌子的,我说那够他们受的。另外问小李:“怎麽子弟也算专政对象了?”小李说:“大概是他们自己的政策吧”。王队长宣布批斗会开始,于是就开念毛主席语录。什麽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呀,阶级敌人你不打,他就不倒呀。还让大家一起背移公移山。我就一直在想按政策这仨子女不属于专政对象,怎么样提出这个问题呢?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改变呢?也许是我自己吃过不按政策的苦,我父亲三十年代末留学回国,跟在市图书馆工作的母亲结婚生子,从46年起祖父过世一家人就全靠父亲一人工资生活,按政策我们不属黑五类,但是文革初时我母亲居然被劳改,就连父亲下葬的日子也得去劳动。如今我知道,这个队里不会没人看不出专政富农子弟是有违政策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有人不敢讲,或是不便讲。管他是什么原因,我先讲了再说。
我想到了两条语录“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 “政治的首要任务是区分敌友” 于是在最后会快结束时,我就念了出来,并说:“我们说的地,富,反,坏,右五类阶级敌人里面好像不包括他们的子女耶!”王奶奶看着我,点点头,挺信我的样子。就说:“是啊,黑五类只有地,富,反,坏,右五类 ,就没了” 。她儿子,孙子也都没词儿了。我也朝王奶奶点点头,表示赞同。其他几个青年也赞同我的说法。蔡队长也来附和,其他蔡姓也有许多附和的。王队长也就说:“那就把他们仨的牌子摘下来” 我大出了一口气,心里挺高兴。批斗会变成落实政策的会了。后来回家的路上,我听到有人议论,到底是北京的大学生,敢讲话也有政策。我到是挺感激王奶奶的,她要是不说话她儿子,孙子也不会那么痛快就答应给那仨富农子弟摘牌子,找机会我得好好咵咵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