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六:高宗为政之十四:刘仁轨征服百济与留镇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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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朔三年即公元663年春正月,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再次出讨铁勒反叛的残余,把他们全平定了。


正月十一(乙丑,通鉴作乙酉为误),朝廷任命司列太常伯李义府为右相,仍负责选拔官员事务。


二月,朝廷将燕然都护府搬到回纥,改名为瀚海都护,并将原来的瀚海都护搬到云中古城,改名为云中都护。以大沙漠为境,漠北的州府全都隶属瀚海,漠南的则隶属云中。


二月初二(丙戌),朝廷下诏,为了修建蓬莱宫,向陇、雍、同、岐等十五州的民众征收额外税赋。二月初九(癸巳),朝廷添置太子左右谕德以及桂坊大夫等官员,改司经局为桂坊馆,崇贤馆不再隶属左春坊。二月十三(丁酉),朝廷决定减少京官一月的俸禄,用以资助修建蓬莱宫。二月二十六(庚戌),唐高宗李治下诏,觉得虽然对囚犯常有哀怜,但依然担心未免还有冤枉或被滥用刑罚的;所以要求被判处流放和死刑的在京囚犯,每天他将亲自为二十人过堂。于是他亲临审讯他们,原宥了不少人,没有处理完的则让皇太子继续审讯。他还下诏让书学(即学习书法)隶属兰台,算学隶属秘阁,律学隶属详刑寺。这期间,太子李弘撰写的《瑶山玉彩》书成,共五百卷。


三月,许圉师再次被贬为虔州刺史。杨德裔被指控为他的党羽,也被流放到庭州。许圉师的儿子许文思和许自然都被免官。


三月二十二(乙亥),驸马都尉韦正矩因罪被处死。


右相河间郡公李义府负责官吏选拔。他仗恃中宫(即武后)的权势,专门以卖官鬻爵为能事,铨用官员毫无秩序,结果怨声载道。唐高宗听说了不少有关传闻,私下跟李义府说:“爱卿的儿子和女婿很不谨慎,有很多非法行为,还得朕出面为爱卿掩饰。爱卿应当引以为戒!”李义府勃然变色,脖子和脸颊都涨得通红,问道:“谁告诉陛下的?”唐高宗说:“朕说了就算数,何必向我追问从哪里听来的!”李义府毫无引咎自责的意思,慢慢走出宫去。唐高宗为此很不高兴。


风水大师杜元纪觉得李义府居住的府第有一股狱气,劝他花钱二十万串去做法事镶灾。李义府信了他的,便更加不择手段地聚敛财富。李义府当时正为母亲服丧,每月初一和十五朔望日朝廷都给他哭丧的休假。李义府趁机微服和杜元纪出城,到城东登上一座古冢,寻找风水宝地。有人因此告发李义府秘密窥探灾祸,暗中打算图谋不轨。他又派儿子右司议郎李津去召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接受了他七百串钱,然后任命长孙延为司津监。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也把这事告了。


夏四月初二(乙酉,史书作乙丑,疑有误,四月没乙丑),朝廷将李义府关进监狱,下令让司刑太常伯刘祥道和御史共同立案认真调查,还命令司空李世勣监察,结果证据确凿。四月初五(戊子),唐高宗下诏将李义府除名,流放巂州;将李津除名,流放振州;李义府的其他几个儿子以及女婿也都除名,流放庭州。朝野无不为此称庆。


有人搞了个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大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露布捷报,在交通要道张贴。李义府经常强取豪夺别人的奴婢。当他垮台后,朝廷让她们全都回家,所以露布捷报上说:“放出来的奴婢乱哄哄的,但各人都认得自家家门,竞相回家。”


四月十二(乙未),朝廷在新罗国设置鸡林大都督府,任命金法敏为大都督。


四月二十三(丙午),蓬莱宫的含元殿建成,唐高宗开始搬到那里居住,并将原来的寝宫改名为西内。四月二十五(戊申),唐高宗开始在紫宸殿听政。


五月三十(壬午),柳州蛮人酋长吴君解反叛。朝廷派冀州长史刘伯英和右武卫将军冯士翙征发岭南兵马前往讨伐。


吐蕃与吐谷浑互相攻打,各派使者上表辩解曲直,并且求援。唐高宗两边都没答应。


吐谷浑的大臣素和贵有罪,逃跑到吐蕃,详细透露了吐谷浑的虚实。吐蕃于是出兵攻击吐谷浑,击溃了他们。吐谷浑可汗曷钵和弘化公主带领数千帐篷弃国逃走,前去依附凉州,请求迁居内地。六月,唐高宗任命凉州都督郑仁泰为青海道行军大总管,率领右武卫将军独孤卿云和辛文陵等人分别进驻凉、鄯二州,以防备吐蕃。六月二十六(戊申),朝廷又任命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使,节度各路大军,作为吐谷浑的声援。


吐蕃的禄东赞进驻青海,派使者论仲琮到长安入见,上表历数吐谷浑的罪状,并请求和朝廷和亲。唐高宗没有答应。朝廷派左卫郎将刘文祥出使吐蕃,还降下盖有御玺的诏书责让他们。


秋八月二十一(癸卯),彗星出现在左摄提(古星名)。八月二十七(戊申),唐高宗下诏让百官尽情直言,提出正谏。他因为渤海辽东一带连年用兵,租调和兵役给百姓带来很大负担,士卒战死和淹死的很多,所以下诏停止三十六州的造船,并派司元太常伯窦德玄和司刑太常伯刘详道等九人为持节大使,分别前往十道了解民间的疾苦,全权贬黜和提拔官吏。窦德玄是窦毅的曾孙。唐高宗还命令朝廷内外五品以上官员各自举荐自己了解的人才。


九月初八(戊午),熊津道行军总管、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等人在白江打败百济的剩余部众以及倭兵,攻拔了百济的周留城。


当初,刘仁愿和刘仁轨攻克了真岘城后,唐高宗下诏让孙仁师带兵跨海去帮助他们。百济王扶余丰往南引来倭人抗拒唐兵。孙仁师与刘仁愿和刘仁轨合兵,势力大振。将领们觉得加林城是水陆要冲,想去先攻占它。刘仁轨说:“加林城十分险固,猛攻会造成很大的士卒死亡,缓攻则会造成旷日的持久战。周留城是敌虏的巢穴,那帮凶恶之人聚集的地方。除恶务必除掉根本,所以应当先攻周留。一旦周留城被攻下,其他城池自然就下来了。”于是孙仁师和刘仁愿与新罗王金法敏率领陆军向周留推进,刘仁轨与别将杜爽和扶余隆则率领水军以及粮船从熊津进入白江,去会合陆军,一道直趋周留城。他们在白江口和倭兵遭遇,四战皆捷,并烧了他们的四百艘战船,结果烟炎灼天,海水皆赤。百济王扶余丰脱身逃往高丽,王子扶余忠胜和扶余忠志等人都率众投降。百济因而全部平定,只有别帅迟受信占据任存城,一时无法攻下。


最初,百济西部人黑齿常之,身高七尺余,骁勇而有谋略,在百济出任达率兼郡将,相当于中国的刺史。苏定方打败百济时,黑齿常之率领所部随众投降。苏定方捉了百济国王及其太子,纵兵劫掠,百济壮年人死了很多。黑齿常之怕了,和身边的十来个随从跑回到自己的本部,收集散兵游勇,坚守任存山,结栅自固,结果个把月间就有三万多人前来归附。苏定方派兵攻打,黑齿常之拒战,唐兵出师不利。黑齿常之接着重新收复了二百多城池,苏定方无法攻克,只好撤军回来。黑齿常之后来与别部将领沙吒相如各自据险响应福信。百济败了之后,他们都相继率领部众前来投降。刘仁轨让黑齿常之和沙吒相如各自率领自己的部众,前往攻取任存城,并送军粮援助他们。孙仁师说:“这帮人人面兽心,怎能信赖!”刘仁轨说:“我观察他们二人,都是忠勇有谋的将领,而且看重信义。只是以前他们投靠的人不对而已。今天正是他们感激朝廷,愿意立功报效的时候。用不着怀疑。”于是送给他们军粮和兵器,分兵跟随着他们。黑齿常之他们果然攻拔了任存城,迟受信抛弃妻儿,投奔高丽去了。


朝廷下诏让刘仁轨带兵镇守百济,召孙仁师和刘仁愿回朝。百济经过兵荒马乱,房屋凋残,僵尸遍野。刘仁轨开始令人掩埋骸骨,籍理户口,清理村落,署任官长,开通道路,修建桥梁,填补堤堰,修复陂塘,劝课农桑,赈济贫乏,养育孤老,还建立大唐的社稷,颁布正朔的历法以及皇家宗庙名讳。百济百姓心悦诚服,全境民众无不安家乐业。刘仁轨然后修缮屯田,储蓄军粮,训练士卒,准备对付高丽。


刘仁愿回到京师,唐高宗问他道:“爱卿在渤海辽东时的前后奏事,全都很合机宜,奏折也很有文理。爱卿本是武将,怎能做得这么好?”刘仁愿说:“这都是刘仁轨所为,并非臣力所能及。”唐高宗非常高兴,给刘仁轨进了六阶,正式任命他为带方州刺史,并在长安为他修建府邸,厚赐他的妻儿,并派使者带上盖有御玺的诏书前去慰劳和勉励他。上官仪说:“刘仁轨遭到黜削之后,还能如此尽忠。刘仁愿掌握大权而能推举贤人。他俩都算是真君子!”


冬十月初一(辛巳),唐高宗下诏,让太子李弘每五日到光顺门内听取朝廷各司奏事,小事全由太子决断。


十月十六(丙申),绛州的介山据说出现麒麟。十月二十六(丙午),含元殿前也出现麒麟趾印。十一月二十四(癸酉,《新唐书》作次日甲戌),长安下冰雨。十二月二十一(庚子),唐高宗下诏在来年正月一日改元为麟德元年,并将京师和雍州诸县的死刑犯降低一等。


十二月二十三(壬寅),朝廷任命安西都护高贤为行军总管,派他带兵出击弓月部落,以此救助于阗。这年,大食国出击并打败了波斯和拂菻,接着南侵婆罗门,吞并并消灭了周围诸胡,有精兵四十多万。


麟德元年即公元664年春正月十六(甲子),朝廷将云中都护府改为单于大都护府,并任命殷王李旭轮为单于大都护(《旧唐书》说任命是二月丁亥作出的),官品同大都督一样。


当初,李靖攻破突厥,迁徙了三百帐篷到云中城,并任命阿史德氏为他们的酋长。到这时,部落人数逐渐增多,阿史德氏前来宫阙,请求按照以前对待胡人的法则立亲王为可汗,统领他的民众。唐高宗召见了他,跟他说:“今天的可汗,就是古代的单于。”因此将云中都护府改名为单于都护府,而让殷王遥领大都护。


二月初十(戊子),唐高宗临幸万年宫(《新唐书》作福昌宫,癸卯才到万年宫)。三月初四(辛亥),唐高宗举行大射礼。三月二十(丁卯),唐高宗追封已故长女为安定公主,谥名思,赐给她的卤簿(仪仗)和鼓吹以及葬礼的所须,都按照亲王的规格。葬礼也从德业寺搬到崇敬寺。


夏四月初五(壬午,通鉴作壬子为误),卫州刺史道孝王李元庆去世。


四月二十九(丙午),魏州刺史郇公李孝协因为贪赃被赐死。司宗卿陇西人王博义上奏,觉得李孝协的父亲李叔良为国而死,而李孝协没有兄弟,担心他的家门因此绝嗣。唐高宗说:“统一的律法,不能因为亲疏改变。凡是危害百姓的人,即使皇太子也在所不赦。李孝协有个儿子,何必担心他缺乏后人为他祭祀!”李孝协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府第自尽了。


五月初一(戊申),唐高宗二儿子遂州刺史许悼王李孝去世。五月初八(乙卯),朝廷在昆明的弄栋川设置姚州都督府。五月十九(丙寅),唐高宗因为干旱避免在正殿上朝。


秋七月初一(丁未),唐高宗下诏定于麟德三年正月到岱宗泰山封禅。


八月初一(丙子),唐高宗离开万年宫回京师,路上经过旧宅,停留了七日(《新唐书》说他在己卯才到旧宅,所以没停留那么多天),并将万年县死罪以下的囚犯降罪一等,并顺便去了大慈恩寺。八月初七(壬午),他回到蓬莱宫。八月十三(戊子,通鉴作丁亥),唐高宗任命司列太常伯城阳县侯刘祥道兼任右相,大司宪窦德玄为司元太常伯、检校(代理)左相。


九月初十(乙卯,《旧唐书》作己卯为误),唐高宗下诏说:“周京兆尹、左右宫伯大将军、司卫上将军、少冢宰、广陵郡公宇文孝伯,忠亮存心,贞贤表志。淫刑既逞,方纳谏而求仁;忍忌将加,甘捐躯而徇节。年载虽久,风烈犹生,宜峻徽章,式旌胤胄。其孙左威卫长史思纯,可加授朝散大夫。”宇文孝伯是北周名臣,因为不满周宣帝宇文赟杀害忠臣齐王宇文宪而被赐死。这时唐高宗因此加授他的孙子宇文思纯为朝散大夫。


冬十月初六(庚辰),检校熊津都督刘仁轨上言说:“臣目睹了幸存的卫戍士兵,疲惫羸弱的居多,勇猛健壮的很少。他们个个衣服贫敝,唯思西归,无心为国效力。臣问他们说:‘以往在海西(指山东沿海)时,见到百姓人人应征,争着要来从军,有人还请求自备衣粮,称作义征。为何今日的士卒都成了这个样子?’大家都回答说:‘今日官府和以前不同,人心也不一样。从前东征西战,为国捐躯,都会得到朝廷敕使的吊祭,追赠官爵,或者用死者的官爵回授到他们的子弟;凡是渡过辽海的将士,全都赐勋一等。自从显庆五年以来,出征将士屡次渡过辽海,官府不再记录,死者也没人管他是谁或怎么死的。州县每次征发百姓为兵,那些壮实的有钱人,拿钱贿赂官吏,结果都躲起来避免了兵役。而那些甚至老弱的穷人,也被征役从军。前不久我们攻破百济,以及在平壤苦战,当时将帅号令,许诺给将士封赏,所以我们无所不至。但到达了西岸后,只听说官府用枷锁捉拿逃犯,夺走人家的赏赐或勋爵,州县追得又紧,百姓无以自存。官府和民间全都困弊,真是一言难尽。所以前不久大军离开海西时已有人逃亡或自残,并非到了海外才发生这样的事。又有,本来人们都以从军获得勋功为荣。然而近年出征,都让那些得到勋功的士兵牵船拉车,辛苦的程度跟白丁没有两样。百姓不愿从军,都是因为这些原因。’臣又问:‘以往士卒留镇五年,手头还有节余。而今天你们刚开始一年,为何就什么都没了?’他们都说:‘刚离家时,只叫我们准备一年的资装。如今已两年了,也没有确定的回家日期。’臣检查了将士现有的衣服,今年冬年还能对付,但来秋以后,就全拿不准了。陛下把兵马留在海外,想要殄灭高丽。百济和高丽,从前就曾互相支援。倭人虽远,也会帮助他们。朝廷如果不派镇兵,他们很快又会形成一个国家。今天既然动用资金派兵戍守,又安置屯田,靠的就是将士的同心同德。而大家现在有这样的议论,岂能期望成功!除非朝廷的政策有所更改,注重对将士的慰劳,明确奖赏,加重惩罚,鼓励士气,不然真成问题。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恐怕部队更加疲老,也不知哪天能出力报效国家。逆耳的事情,也许没人会为陛下尽言,所以臣披露肝胆,冒死奏陈。”


唐高宗觉得他讲得非常在理,便派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带兵跨海,去取代原来的镇兵,并敕令让刘仁轨一道回来。刘仁轨跟刘仁愿说:“国家孤军深入在海外,想以此征服高丽,恐怕很不容易。如今屯田的收获尚未完毕,而军吏和士卒却全部换防,主将又要离去。夷人刚刚臣服,军心也还没安定,我担心会因此发生事变。不如暂且留下旧兵,让他们慢慢收获屯田的稻谷,同时具办回家的资粮,再分批遣返。主将也应该暂且留下镇抚,不能马上离开。”刘仁愿说:“我上次回西海岸,就遭到很多人的谗言诽谤,说我想留下很多部众,阴谋占据海东(指朝鲜半岛),几乎不免于祸。今天我只知道遵照敕令,岂敢擅自有所行为!”刘仁轨说:“作为人臣,只要对国家有利,就应当知无不为,岂能只想到自己的私利!”便上表陈述理由,自己请求留下镇守海东。唐高宗答应了,并仍然任命扶余隆为熊津都尉,让他招抚剩余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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