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话巴黎 - 拉法耶特的哭泣

孩子们迷上音乐剧"HAMILTON",常常听到她们播放存在手机上的歌曲,有一段是华盛顿、杰弗逊、汉密尔顿们关于是否援助法国的辨论,我让妹妹发歌词来看看,其实是一段rap说唱。

[JEFFERSON]
When we were on death’s door
When we were needy
We made a promise
We signed a treaty
We need money and guns and half a chance
Uh, who provided those funds?

[MADISON]
France.

[JEFFERSON]
In return, they didn’t ask for land,
Only a promise that we’d lend a hand
And stand with them
If they fought against oppressors
And revolution is messy
But now is the time to stand!
Stand with our brothers
As they fight against tyranny.

法国大革命时期,英国联合欧洲各国组织了反法联盟,向法国宣战。法国曾经大力支援过美国独立战争,此时,他们希望美国也能在法国被四面围剿时伸出援手。当时的国务卿杰弗逊曾经做过驻法国大使,观察过初期的法国大革命,他积极主张帮助法国。

[HAMILTON]
You must be out of your goddamn mind
If you think
The President is going to bring the nation to the brink
Of meddling in the middle of a military mess,
A game of chess,
Where France is Queen and King-less.
We signed a treaty with a King whose head is now in a basket,
Would you like to take it out and ask it?
Should we honor our treaty, King Louis’s head?
“Uh, do whatever you want I’m super dead!”

时任财政大臣的汉密尔顿以与之签订合约的法王已经人头落地为由,反对援助法国, 不希望国家再卷入一场混战。剧中这几句说唱有些轻佻了,被华盛顿喝止,“enough, enough". 

[WASHINGTON]
We’re too fragile to start another fight.

[JEFFERSON]
But sir, do we not fight for freedom?

[WASHINGTON]
Sure, when the French figure out who’s gonna lead ‘em.

[JEFFERSON]
The people are leading!

[WASHINGTON]
The people are rioting! There’s a difference!
Frankly it’s a little disquieting you would let your ideals blind you to reality!

新生的美国还没有集聚出可以向世界挥拳的力量,华盛顿可是个明白人。法国人民分明是在暴动啊,这哪是伏尔泰、卢梭希望的启蒙运动。雅各宾派的恐怖暴政,还谈什么自由、平等、博爱的普世价值。有时变革的步伐太快了,又会被摁着头往回走,法国还有得折腾呢。美国决定冷眼旁观大洋对岸的欧洲,华盛顿让汉密尔顿起草了一份保持中立的声明。

[JEFFERSON]
Did you forget Lafayette?

[HAMILTON]
What?

[JEFFERSON]
Have you an ounce of regret?
You accumulate debt, you accumulate power.
Yet in their hour of need, you forget.

[HAMILTON]
Lafayette’s a smart man, he’ll be fine.
And before he was your friend, he was mine.

杰弗逊还不甘心,提到他们共同的朋友拉法耶特,这位对理想社会充满激情的法国贵族,曾变卖家产参加美国的独立战争。拉法耶特更说服路易十六出钱、出兵,帮着华盛顿的民兵打败了训练有素的英军。华盛顿待他亦父亦师,视为义子。彼时,拉法耶特被激进的革命分子视为反革命,只有逃出法国,在企图前往美国时被奥地利抓获。权衡友谊和国家利益,汉密尔顿比杰弗逊有更清醒的认知。美国奉行的是实用主义,从一开始时就是如此。

革命后幸存下来的拉法耶特退隐了好些年,他不愿为拿破仑效力,也婉拒了去美国担任路易斯安那州总督的邀请。当一八二四年拉法耶特再次回到美国时,受到了英雄般地欢迎,然而老朋友们大都故去了。拉法耶特在停放华盛顿灵柩的小屋里大哭,据说独自哭诉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弗农山庄向华盛顿的亡灵倾诉了什么,是没能实现的君主立宪制,是没能制服的民众的狂热、贵族的反叛,还是革命后混乱的局势?以满腔热情投身于美国和法国革命的拉法耶特,有太多值得痛哭的事,法国的内克、罗伯斯比尔、丹东、马拉,不能比肩美国的富兰克林、亚当斯、杰弗逊、汉密尔顿、麦迪逊,拿破仑更不是华盛顿,法兰西经过路易十四的黄金时代走向没落,而亲手扶植的美利坚正在渐渐壮大。

不知拉法耶特有没有为他曾经效忠的路易十六痛哭。继承了王位的路易十六,也继承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乱摊子,承担了不可逃脱的悲剧命运。在他在位的短短十六年里,以他自卑懦弱、优柔寡断的性格,似乎不可能有什么辉煌的功绩, 虽然他试图要改革不合理的税务制度。然而就是这位敦厚而开明的老实人,帮助成就了美国的独立,那些不惜借贷而来的慷慨资助,终于拖垮了羸弱不堪的法国财政,成为引爆革命的导火线。

路易十六还继承了金灿灿华丽丽的凡尔赛宫,那是他祖父的祖父的大手笔。凡尔赛宫处处弥漫着太阳王的艺术品味和野心激情,那是路易十四闪亮的舞台:穹顶上的阿波罗神壁画,肖像里露出的芭蕾舞鞋,一头卷发衣裾飘逸的半身塑像……凡尔赛宫的阿波罗厅里,路易十六和路易十四的肖像分挂两壁,遥遥相望,他怎么就又有了这样的荣耀?革命铁蹄下粉身碎骨的路易十六,历史让他无可奈何又尴尬站在那里。其实他只需要小小的一隅,能逃避宫延的繁文缛节,能躲过众目睽睽去摆弄钟情的锁具。

二百多年后,拉法耶特被追认为美国荣誉公民,美国倒是没有忘记他。而我在凡尔赛宫的金碧辉煌里,面对路易十六一家,有满心的亏歉,有历史观不正确的伤感叹息。

那些沉重的历史、悲剧的人物似乎耗尽了我的感动,使我走在凡尔赛宫的皇家花园里,有意兴阑珊的倦怠。从凡尔赛宫一端放眼望去,花坛布局对称工整,林木修剪呆板匠气,而园区内最精彩的是那些别具一格的喷泉,出自名家的雕塑,不着痕迹的机关巧布,生动演绎着一个个寓意深远的古希腊罗马神话故事。可惜没有力气走遍,想来该是在马背上听马蹄达达、流水淙淙,阅尽满园的芬芳绮丽、奇思妙想。我只想择园中一凳静坐,任清风吹散凝重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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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flower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吟儿' 的评论 : 谢谢留言。应该在协和广场吧。
flyflower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夕阳影里一归舟' 的评论 : 这个系列是我整理微信上的记录完成的。微信上太零碎,也不便查找,这才有了开博的想法。现在想要改写,怎么也找不到感触了。只能稍作整理、合并、改改错字。笔力不济,组织上也不够运筹帷幄,素人涂鸦,也就这水平了。谢谢喜欢!
flyflower 发表评论于
回复 'cng' 的评论 : 其实写得力不从心,自认功力太浅。
吟儿 发表评论于
写得挺好。 路易十六惨。我们去的时候,导游带着去看他被砍头的地方。那是1997年。挺难受
cng 发表评论于
不必局限于形式,这是以游记带出史论。
夕阳影里一归舟 发表评论于
这篇既有凝重的历史思考,也有柔美的抒情,轻重结合,写得很好。你非要说头重脚轻的话,头可以砍一刀:-)不过我觉得用说唱歌词带出历史,写法新颖。不如结尾加一到两段游记的内容,就平衡了。周末愉快!
flyflower 发表评论于
这一篇写得不好,头重脚轻,也太沉重,完成和游记不搭边了。自我批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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