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温哥华的很多新移民说,比起高楼鳞次栉比的北上广,温哥华更像“乡下”。
我们在北美“乡下”生活和工作,经营不了“不可居无竹”的雅致生活,但“不可居无树”却是可以轻易做到的。我在温哥华西区(富人区)工作了十几年,公司附近的小道上樱树林立,每年春天是最美的时刻。成排的樱树后面还有两三排树形秀丽的四照花树,枝条纷垂,宛如杨柳之姿。樱花谢了之后,四照花怒放,状如浅黄绿色的蝴蝶,满树上下纷飞。走在树下的我仿佛到了仙境,和停驻在枝叶间的“花仙子“们痴迷对望良久,不愿离开。
四照花是温哥华最常见的行道树之一,我最喜爱的是粉红花朵的品种,开花时宛如大团大团的粉云飘落在绿色的枝条上。一阵风过,“粉云”掉到了碧绿的草地上,颇有“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的古词意境。
转眼秋凉,四照花红果满树,一派丰收景象。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四照花的果实有两种。一种形似椭圆形的小号番茄,直径不超过两厘米。七八粒小红果成簇扎堆,衬着渐渐转红的叶子,一派温暖艳丽的秋景。我咬了一口红果,苦涩得很,并非谷歌上说的酸甜可口,莫非是品种不同?
还有一种红果的外表酷似荔枝,只是小号些,径直不超过2.5公分,故而有了“山荔枝”这个别名。我剥开外皮,露出里面黄色绵软的果肉,斗胆品尝了好几个。刚入口时,果肉比较甜,口味似柿子,但随后舌头略微发麻,感觉怪怪的,远不如正宗的荔枝美味多汁。
到了深秋,四照树的叶子会转红。春天赏玉花,秋天观红果红叶,四照花不愧是一种深受当地居民喜爱的美丽的行道树。
在“乡下”呆久了,你会渐渐发现,温哥华的秋天,澎湃的不止是枫树。各种彩叶树,例如火炬树,连香树,波斯铁木,四照花等,连同枫树,一起贡献了这个城市的五彩缤纷。虽然很多时候,外出散步的途中几乎碰不到人,你却并不感到害怕和寂寞。偶尔蹿出的一只小松鼠,在你面前大模大样咬着野果,一副逗人模样,你的心也暖洋洋的,浸润在诗意满满的秋日阳光里。
可是你知道吗,四照花有个不太雅致的英文名“狗木”(dogwood), 一位台湾作家在文章里说:“因为这开满了花的树叫狗木,虽然美丽,我却因此不喜欢。”
大多数中国人讨厌“狗木”这个名字。四照花花美枝柔,树干却很粗糙,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取此“贱名”,是否有“贱生贱养”的意思在里面呢?
我特地去查了几个英文网站,发现“狗木”是一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北美原生木。它最早的名字叫“Dagwood”(匕首木),因其的嫩枝可以用来制作匕首,弓箭和烧烤叉等小物件。1614年,Dagwood(匕首木)被改名为Dogwood(狗木)。
关于名字的来历还有一个幽默版本:狗木的树干结实,干燥之后坚如磐石。英格兰人用它来做“dogs” (又称 ‘doggerwood’) - “烤肉串”的土语。如果狗患了头疮,人们将“狗木”的树皮浸在水里熬成浓汁,用浓汁给狗洗头,据传可以治愈头疮。这种习俗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久而久之,人们认为此木对狗大有裨益,故而取名“狗木”。
切诺基部落(Cherokee,历史上居住在美国东南部地区的土著人)流传着一个关于“狗木”的神话。有一群矮人居住在狗木林里,他们是神派来的使者,教会人们如何与森林和睦相处。这个“狗木族群”( Dogwood People)非常善良,他们会保护你的孩子,照顾老弱病残。当切诺基人开始学讲英文时,他们亲切地称“狗木族群”为棕仙(brownies)。
在圣经时代,狗木是亚当最喜欢的树。它的花瓣多是四大瓣,或白或粉,美丽端庄,似浮在树叶上的十字架。魔鬼爬到一棵槐树上,翻进亚当花园的院墙,试图将狗木盛开的花全部打掉。但狗木的四瓣花组成的“十字架”粉碎了魔鬼的意图,他只能在每朵花瓣上咬了一口,悻悻地溜走了。上帝震怒之下惩罚了槐树,让它周身长满刺,变成一棵刺槐,从此再也不能作为魔鬼翻墙入院的“梯子”。
早期的狗木和橡木一般高大结实,耶稣特别钟情于它,结果它被砍下做了杀死耶稣的十字架。狗木痛苦不堪,其悲愤之情感动了耶稣。耶稣温柔地安抚它:“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长成一棵大树,不会被拿来做十字架。我会让你生出弯曲的嫩枝,开出十字架形状的花朵,两枚长花瓣,两枚短花瓣……”
于是,狗木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四瓣小花(其实是四个花瓣状的苞片)浮在平展的枝叶上,一起构成了一片泛着美丽泡沫的绿色之河,蜿蜒流向远方。生命如此光彩四照,无怨无悔。
在长满狗木的山冈上,北美土著和后来的移民们幸福地生活着。那里的冬季很漫长,最后一场雪往往在次年的四月底或者五月初才发生。雪彻底融化后,狗木花灿灿烂烂地绽放了,这才是打理花园的最好时机。“狗木花如雪,春耕始开始”成了当地的一句流行谚语。
我家居无竹,却有一排排枝繁叶茂的狗木,传递着北美精灵在风中的呼唤,以及北美居民对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