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吃一顿饭就发现自己又老又土

标题应该是“又老又土又ｏｕｔ”，怕太长，省去了几个字。五年前一次回上海，和老邻居兼小学同学晓音（化名）见面吃晚饭，顿感自己的老土和落后，下面一一讲来。

（一）土：

和大部分海外华人一样，每次回国，都想尽量过过美食瘾，多吃一些在国外找不到的正宗家乡菜。晓音在电话里问我爱吃什么，我告诉她，我是个口味很宽的吃货，上海本帮、苏浙、川湘，粤菜京菜鲁菜，都会吃。环境安静一些，不要旁边有人哇啦哇啦打手机就好，我们可以聊天。

傍晚，晓音驾车到酒店来接我。我饱食一顿家乡菜的愿望落空了：她选择了一家西菜馆。她熟门熟路地开到（以前的）卢湾区，拐进一条住宅街，又拐进一条僻静的弄堂，两旁都是带院子的小洋房。我们一直来到弄底，那幢小洋房的前院里有两棵大树，显得幽深、私密，隐隐能听到音乐声响，“咚咚咚”的倍司节奏。晓音把车泊好，我们走到房子前，只见大门紧闭。晓音按了门铃。

我这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需按门铃的饭店，这下子开了眼界。晓音说，这饭店原来属一个私人俱乐部，exclusive，后来政府关闭了私人会馆，饭店继续营业，但仍保留了一些会馆的待客方式。

 一个穿制服的年轻服务员开了门，带我们去一个安静的角落小桌，坐好。我面对着墙，墙上挂着很艳丽的一幅油画，画着一个十八世纪的半裸女郎，有点像鲁本斯的丰肥女人。四面环顾，店堂的内部装饰金光灿灿、富丽堂皇，是一个18世纪到21世纪的欧美大杂烩。这是原来小洋房的楼下客厅，这些华丽的装饰和这样的精巧小房子很不相称，有一种豪华压倒人的气势。

菜单拿过来，中英对照。既然是西菜馆，我自然先看英文。菜名不是原来的英文名，而是从中文翻译过来的，而且好像还是谷歌软件的翻译。从菜单上看不出是哪一国的烹饪，在西班牙菜和德国菜之间，还有一个泰国甜酸面，算是当今流行的“融合”风格吧。

餐馆餐馆，装潢在次，最重要的还是菜做得好不好吃。我点的主菜是白酱虾仁意面，端上来一看，摆盘非常漂亮、时尚，一卷实心面在盘子中心堆起来，顶上站着一只虾仁，中间还藏着一只虾仁，一共两只。那白酱薄得像融化了的冰激淋，很艺术地浇下来，在盘子上流淌开，形成一朵花的样子，花瓣上还有一根菠菜，算是叶子。

晓音问，好吃吗？我说，不错，和我在意大利和美国吃过的意粉味道都不一样。

晓音又说：我们现在经常吃西菜馆。上次和老公去美国旅游，顺便去探望老朋友，他们还抱怨附近吃不到小笼包、生煎。真土，都到国外了，还老想吃这些东西，年轻时没吃够还是怎么的？

听了这话，我自觉土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二）老：

老的感觉开始在酒店，晓音来接我时。老同学见面，就我们两个，讲好去吃中餐的，较随意的场合。我知道国内女性的打扮习惯，还特地穿得比一般美国人稍正式一些。因为天冷，我选了一条薄呢过膝盖铅笔裙、一双中跟踝靴。

晓音走进酒店大门时，我起先还没认出来，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个二十五、六多岁的小姑娘呢！她穿着只到大腿中部的红色皮裙子，这个长度绝对可以算超短裙，我女儿的校服裙子如果这样短，校长一定会写条子给家长了。裙子包得紧紧的，露出她的不很长、但很细瘦的双腿。脚上是一双三寸高跟、直到膝盖的牛仔长统靴。最潇洒的是黑色紧身衬衣，全部是蕾丝，而且设计得很巧妙，越是关键的地方，洞眼就越大。衬衣的袖子紧紧地包着双臂，一直到手腕处，下面开出巨大的蕾丝花朵，走路时两手摆动，两朵黑花就在那里上下飘舞。

她外面披了一件无袖大披风，也是黑色的，手臂张开时就像一只巨型蝙蝠。我说：哇，真是万黑之中一点红，这视觉效果太棒了！

她说：你没啥变！

我知道她是在说违心话。我说：你变了，变得年轻了，至少年轻十五岁！

我们坐进车，晓音说：我们这个年纪一天不如一天，就全靠打扮了。现在外面的年轻女孩一打一打的，都是淘金狂，鲨鱼似地盯着成功男人，随时会扑上去咬一口，中年女人一不小心就丢了老公。所以，一定要保持年轻！

她又看看我的裙子，说：你这裙子太长了，显得老气，如果再短几寸，看上去就会年轻很多！

 

（三）Out

晓音是我的老邻居，和我差不多年纪，大学读工科。她很聪明能干，但实在不是个能安心从事技术工作的女孩，工作才两年就辞了职，去深圳“闯天下”。在深圳她经历了婚变，带着孩子回到上海。

我和晓音说不上朋友关系，只能算是熟人。她以后的情况我都不清楚，只从别人那里听说，她再婚后成了个富婆了。几年前她在QQ联系上了我，要求在我回国的时候见一面，叙叙旧。

吃饭时不免聊到各自的婚姻。她问：你还是原来那个老公？

我说是啊，就这么一个。

她说：唉，我以前对婚姻很努力，但后来我看穿了，男人都一样，倒是女人有不同，有的傻，有的聪明。我现在是努力做个聪明的女人，活在当下，及时享乐。他待我好，我也不会对他坏；他出轨，我也出轨。离不离婚无所谓，财产搞明白就行。现在我周围有不少人都是表面夫妻，同床异梦，家里的伙食费、水电费，算得清清楚楚。冰箱上贴一纸，谁买了一把葱都要记上一笔，月底结帐。孩子请老人带，平时各自东西，蓝颜红颜一大堆，随便玩……

我边听，边在心里感慨：看来我不仅老土，还落后了。我当年好不容易走出了国门，这还真的“出去”了，彻底地out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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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一些家里的木槿花，为大家送上一些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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