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娘的故事

很多人知道我在北京有个二大爷，却不知道与二大爷相爱笃深的二大娘。上回我去北京看望二大爷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我二大娘，我说要问我二大娘爱我二大爷有多深，月亮都不能代表她的心。曾经有文艺女青年在去了一趟西藏之后回来写文章，说希望拥有像父亲母亲那一辈人们的爱情生活，但是也有文艺男青年对父亲母亲那一辈人们的爱情生活表示怀疑，以为他们的白头偕不过是因为不幸而老厮守终身，虽然他们经历过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但是燃烧的仅仅是岁月，爱情的火花却从来几没有闪亮过。不管是女青年还是男青年，但凡一沾文艺二字，说起话来基本都不太靠谱！
 
似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对于上一辈人父母之间是否拥有爱情好像没有思考过，而只是从婚姻的角度进行观察和评价。那时候的男男女女一娶一嫁都是一辈子的事儿，没有男人想过婚后出轨，也没有女人敢于嫁后劈腿，那时候的女人都不敢做小三，那时候的隔壁男人都不敢叫老王，今天的婚外恋，那时叫搞破鞋，如果你是国家干部，一顶在生活作风上有问题的帽子被戴上，从此别想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今天的男人和女人很多奉行独身主义，那时候的社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因为不婚不嫁就几乎没有性生活，不像在今天的和谐社会，婚前婚后一个样。有人预测在今后不久的将来，婚姻制度或许会在人类社会中消失，这个前景我看好！
 
根据我的观察和思考，我相信二大爷和二大娘是有爱情的，最起码他们的婚姻跨越了两个世纪，在公历2001年之前，经历了伊朗伊拉克的两伊战争、前苏联在阿富汗的战争、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战争、越南对红色高棉的战争、中国对越南的战争、伊拉克对科威特的战争、以及美国发动的沙漠风暴战争。进入到二十一世纪之后，阿富汗的塔利班被美国人给打垮了，伊拉克的萨达姆被送上了绞刑架，埃及的穆巴拉克受到了审判，而我二大爷和二大娘的婚姻却依然如故不动如山，在二大爷和二大娘退休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愈加弥坚深厚，二大娘十年如一日的天天给二大爷熬中草药汤喝，每天夜深人静之时，二大娘总是深情款款地一声呼唤：当家的，起来该喝药了！
 
二大娘深深地爱着我二大爷，不仅是因为我二大爷年轻时长得帅，还因为二大爷是一个有政治立场的人，是一个有文化底蕴的人，是一个身怀武功绝技的人，左手铁砂掌右手棉砂掌威震北京黑白两道，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最有安全感，安全感在婚姻当中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二大爷每天按时看新闻联播，政治方向不可能不正确从来没有偏差，二大娘夫唱妇随每天一起关心国家大事，然后再去小区楼下跳广场舞。二大爷每天喝一碗中草药，二大娘就从来没有厌烦过，因为她深深地知道二大爷喝的不是中草药，那是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结晶！所以我二大爷家里总是散发着浓浓的中草药味道，那是文化的气息！
 
二大爷也深深地爱着二大娘，二大娘出生在中国东北地区，年轻时身材高挑丰满性感是个大美人，二大爷不可能不爱。二大娘的父母是在日本人统治下的满洲国里长大的，二大娘总说她父母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以自己小时候能够吃得饱穿的暖为骄傲，但是二大娘特别痛恨日本人，南京大屠杀是二大娘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二大娘的父亲是1949年后新中国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东北最偏远的村庄去工作，这是一种惩罚当时谁也不知道，经过的几十年之后才从一个老同学的口中得知，当时二大娘的父亲在大学没毕业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他说自己的身高比伟大领袖还高二厘米。二大娘最爱唱的一首歌曲是《小村之恋》，她无限怀念自己出生的地方。
 
我小时候听我二大娘讲过她小时候的故事，她说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子普遍贫穷，基本都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每天只吃两顿稀饭还没有咸菜，而且严重缺医少药所以村里人有个什么病情都来她家找二大娘的母亲扎针灸。我问过二大娘她母亲怎么会扎针灸？二大娘说她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看着村里的人在病苦中备受煎熬不忍心，于是自学中医在自己身上扎针灸先练手，然后就在村里的病人们身上扎，治愈率达到百分百，从来没有出过医疗事故。二大娘曾经问过自己的母亲：我们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给我们扎针灸？二大娘她母亲说：你们都是我亲生的孩子，我怎么敢在你们身上胡乱扎针灸？二大娘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喝着酸辣汤，忍俊不住把我给呛着了。
 
二大娘虽然出生成长在东北地区最偏远的小村庄，但是气质高雅端庄像个富贵人家里走出来的人。因为二大娘的家在那个小村庄里是最富裕的，到了冬天家里每个人都有一条棉被盖，不仅如此二大娘的母亲还有一台缝纫机。这台缝纫机经常被村里的其他人家借走摆放几天，因为有的人家儿子要娶媳妇，结婚那天新媳妇的娘家人看到婆家屋里面有台缝纫机，这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事情，等到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再把缝纫机送还给我二大娘家里来。所以二大娘说起小时候的生活，脸上总是洋溢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她以为自己的童年是幸福而欢乐的，尤其是她说曾经去另一个村庄看到一场电影，单程步行要走近三个小时的土路，她和她的小姐妹们一路欢声笑语，看电影之前高兴两个星期，看电影之后再高兴两个星期。
 
二大娘是一个特别怀旧的人，她心里始终惦念着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小伙伴们，跟二大爷结婚之后两口子回去过她度过童年时光的那个小村庄，看到乡亲们都过上了一天能吃三顿饭的生活她特别开心，最近几年总跟二大爷说要不要到那个小村庄去养老，因为那里的天空白天还有云彩飘晚上还有星星看，河水还没有被污染蘑菇还是纯天然，可以用自己饲养的小鸡炖，可以保证身体比较健康。二大爷说我不是不想去，但是在北京呼吸雾霾已经习惯了，2008年开奥运会的时候，早上出门练习铁砂掌和棉砂掌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我是血压高原因是多年没有看见蓝天白云了那叫醉氧，我享受不了新鲜空气了，所以我还是在北京活着吧！二大娘说我不忘初心，在北京跟形影相随绝对不离不弃！谁敢说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二大爷和二大娘是在上工农兵大学时候的同学，他们是不是在大学里恋爱的我没有问过，二大娘是嫁给我二大爷之后把户口落在北京的，在北京的一个中学里当人民教师几十年，她说自己教过的学生里有很多人特别有出息，有几个是经常上新闻联播头条的人，进人民大会堂开会的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不过她也有感觉沮丧的时候，因为她的学生里面有出息的多，东窗事发后进监狱的更多。二大娘之所以感到沮丧是因为自己教出来的学生里犯罪比例非常之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时候二大爷也跟着想，两个人彻夜不眠地想，把脑袋都想大了，还是没想明白。有一次我告诉他们是为什么，二大爷对二大娘说：别听二鬼子胡说八道！
 
如今二大爷和二大娘都退休在家，二大爷很忙我说过多少次了，二大娘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二大娘是有微信朋友圈的人，每天的养生内容是她的主要精力所在，柿子不能和螃蟹一起吃就是二大娘告诉我的，因为那样会出事的，是会吃死人的。前些日子我买了三斤柿子，发朋友圈问有没有人特别痛恨我，可以给我送几斤阳澄湖的螃蟹来，让我吃得痛苦不堪然后偷着乐。但是一个也没有，看起来大家还是爱我的。只有一个人说你应该自己买螃蟹，然后我给你送柿子去！我说咱两的感情就不值几斤螃蟹吗？
 
二大爷和二大娘有一个儿子，如今在美国定居生活并娶妻生子，他是公派出国留学然后就留在美国了，这件事让二大爷和二大娘感到忐忑不安好多年，总以为这是一个变节投敌的行为。后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带着孙子回国探亲，这次把悬在半空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去。他们的儿子回美国之前，二大娘去新华书店买了很多书籍要给孙子读，其中有唐诗宋词和四大文学名著，还有《论语》和《三字经》以及《弟子规》什么的。他们的儿子说你们的孙子不读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看着消磨时间吧！这让二大爷很生气让二大娘很伤心，他们以为这个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这孙子更不是自己的孙子！
 
二大娘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做一个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人，即使你出生在美国，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血脉是龙的传人。二大爷本来是想把自己的武功绝技传给孙子的，无奈人家出生在美国的孩子不感兴趣，于是忍痛割爱把一身武功传给那位中国首富了，他老人家说跟传给孙子没什么两样。我也觉得没什么两样。
 
原载微信公众号：鬼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