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人间凤凰》28
第三轮的时间到了，我走进Expository Speaking（解说演讲）的教室，惊讶地看到一个个三脚架和视觉板，正和家里的一模一样的。仔细阅读要求，原来这个项目可用视觉也可不用视觉。我恨不得立刻去告诉女儿，你本来可以参加这个项目的！这里的演讲更加五彩缤纷。一位女生讲女性主义与时装的关系，配上不同年代的照片，颇有创意，得第二名。我把第一名给了讲科幻电视剧Doctor Who（《神秘博士》）的男生，他精心选出二十多张剧照，对每个人物如数家珍，热情洋溢的解说令我深受感染，家中剧迷杰夫曾经百般邀请都遭我拒绝，这个小男生不到八分钟的演讲却赢得了我的芳心，打算回家看Doctor Who。
多么可爱的高中生们！我感觉自己年轻起来，在透过他们的眼光探索这个大千世界。年青人的胸中总要有一股激情燃烧，回想当年高大上的理想膨胀在我胸间，借着演讲发出短暂的喧哗。羡慕眼前的美国孩子们，更博学，更自由，讲的都是自己着迷的话题，或小或大，都投入了自己的思考，那么鲜活，那么独特。
接下来的决赛轮，我选择休息。在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终于找到了女儿，她居然打进了决赛圈。祝贺她之后我告诉她Expository Speaking是允许用视觉的，她惊喜地抱住了我：“明年的比赛我可以讲我的Cryptography！”
我要去看她的决赛，她却噘嘴不乐意，说我在场会叫她紧张的，接着眼睛滴溜一转：“听说评委室里有美食，你连评三轮一定还没吃午饭。”
我果真饥肠辘辘，评委室的一角摆满了食物，看到有热乎乎的鸡肉面条汤我喜出望外，连喝了两碗，一盘羽衣甘蓝苹果沙拉美味爽口，再来两块香酥的曲奇饼。邻座的一位评委奶奶向我推荐quinoa harsh brown（藜麦煎土豆丝），说味道不一般。我一尝果然惊艳，蒜味土豆丝配上坚果味的藜麦，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令人回味无穷。评委奶奶笑着说她今天就是冲着美食来当评委的，她的孙女在这里上学。
“这个学校雇用的是chef（餐馆主厨），不是cook（一般厨师），学生们天天享受大厨手艺，老师们天天享受免费午餐。”
“那学费一定不菲，请问是多少？”
“每年学费四万元，比上个州立大学还贵呢。我当年送了儿子来这里读书，光是午餐就值了。” 健谈的老奶奶冲我挤挤眼。
她原来是位资深评委，跟着孙女到处比赛，我边吃边听她讲比赛趣事。
原来公私立学校的差别还在饭堂，真是天壤之别，朱丽娅学校餐厅卖的汉堡包、三明治、披萨之类的午餐连厨师都不需要，谁都可以做得来。美国真是个富裕国家吗？天天却在公立学校里卖廉价垃圾食物给学生。我曾参加家长们发起的改革学校午餐草根运动，终因学区的资金问题不了了之。
我无心留恋美食，匆匆吃饱后去到女儿的决赛场地，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偷听”。
我早先注意到有的赛场很小，在门外可以听得很清楚。可惜这是个大教室，女儿的演讲声音又小，我听得七上八下，不由地泄气。
决赛完后，前三名很快排出，朱丽娅没有得奖。一向好胜的女儿心情如何？
回家的路上，朱丽娅跟我说比赛的情形。好些听众事后追问结局Penny有没有死，听到没有死、而且恢复了健康，他们都松了口气。女儿在七项评分标准里的五项都得了最高分，尤其是Creation of Mood，她所表现出的绝望催人泪下，令评委们印象深刻。所有评语都提到美中不足的是声量。
“我这样说话还不够大声吗？”她提高了嗓门。
“不够。”
“这样说呢？”她嚷起来。
“太吵了。”我也冲她喊起来。
她咯咯地笑起来，又说：“我们学校拿到了debate第一和第二名，太棒了！”
银铃般的笑声令我欣慰，她没有为自己名落孙山难过，反而为朋友们的成功高兴。
“跟你坐了一星期的演讲‘云霄车’，现在可以松口气了。”我夸张地吐了一口气。
“谢谢妈妈！你和Melody帮我走出了绝望。”
“也谢谢你，让我今天挑战了自己一把。” 我趁机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演讲赛？”
“我想尝试一样新事物！演讲赛让我随便选题，不管听众喜不喜欢都得听我说，我一站上去就可以这么霸道！再说，是比赛，我想赢啊！”女儿大笑。
原因就这么简单！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等回去告诉杰夫：想破解女儿的大脑密码，就是要耐心听她说。
要不是手里握着方向盘，我会抱着女儿跟她笑成一团。
“内森和凯文好棒，得了第一！妈妈，你知道吗？他们的水平可以进到全国比赛的。”
“那他们会去吗？”
“不会，他们说家里没钱。”女儿很遗憾的口吻，“不过内森不在乎什么名次，觉得好玩的事情就去做。他很能干，自己开了个Studio。”女儿接着说，美其名曰“Songs4You Studio（为你而歌作坊）”，为人写歌，自创歌词和歌谱，自弹吉他伴奏，每首歌收费十美元，最近还自己出了歌集CD，在亚马逊网出售，他的工作室就是他的丰田凯美瑞老车加一部Iphone手机。
“他的棋下得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积分在1400左右。他还是学校合唱团的四重唱歌手之一呢。”女儿似乎对内森十分钦佩。
“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他不那么在意学校成绩，得个B就满足了。”
看起来内森是典型的水獭型，样样都会玩一点。我想起了姐姐的丈夫，一个爱唱歌的小提琴手，叫姐姐吃了很多苦头。女儿别是遗传上了姐姐的基因吧，被音乐才子的表象迷住了。
我那刚刚是蓝天白云的心境，飘进了一片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