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夫妻之间

《十三》夫妻之间

 

西雅图的冬天虽然不似北方那般寒风刺骨,白雪皑皑。但是那阴冷是侵入骨头里的寒气,尤其是风雨飘摇的日子。

 

街头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将衣领竖起,一手打伞,将另一只手深深地埋入口袋里。他们行迹匆匆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只有申,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着。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但是他全然不觉。他是被妻子琼赶出来的。

 

从上海回来后的两个月里,他一直在与琴周旋。为了不影响工作,他将家里用的电子邮件地址给了琴,希望她不要再送邮件到公司的电子邮箱里。这一段时间,跟琴在网上通信变成了他沉重的负担。他越是推辞,退让,琴越是热情似火,步步紧逼。

 

家中的琼似乎看出了端倪。自从琼退休后,家里的账单都是琼在管理。飞机上那个用信用卡付账的消费,琼自然能看到。申解释说买了一瓶香水,送给一位朋友的太太。琼认为送女人香水是件很私密的事情。他的朋友怎么看?另外,琼在打扫卫生间的时候发现,申多了一把苏州五星级饭店里的梳子。琼知道申有洁癖,别人的东西他是不会用的。于是,对申在苏州的三天,琼问了又问。比如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什么饭菜,住在舅舅家是否适应。申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回答妻子的话有些前后矛盾。申认为琼已经起了疑心。

 

一直以来,他们与其他人的交际都是琼在打理。因为她性格大方,举止优雅,无论是申过去的女同学们,还是申朋友的太太们都成了琼的好朋友。申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左右逢源的人。如今在琴的事情上,申真的是穷途末路了。而且既然琼已经开始怀疑,不如把事情跟她和盘托出。如果她能够像对待申身边的其他女性那样对待琴,事情也许好办的多。

 

这天吃过晚饭,申给琼泡了一杯茶,说有事请她帮忙。坐定后,申把自己跟琴的来来往往,包括电子邮件,香水,酒店,结拜兄妹,苏绣礼物,琴后来的穷追不舍一一道了出来。琼一直静静地听着,不做声。直到申提出请琼去和琴做朋友,琼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侬有毛病啊?伊是要跟侬长长久久,哪能跟侬老婆做什么朋友?!。琼的眼睛里冒着火,高声问到:侬出了轨,如今让别人替你去摆平吗?申愕然。我并没有出轨啊,除了握握手,我一下也没碰她!。不想,话音未落,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侬还送给伊香水!这几十年侬送过香水给老婆吗申一脸的茫然。他抬起头看着妻子因为生气而扭曲的面孔,你不是对香水过敏吗?啪的一声,右边脸上又被琼反手一个嘴巴。之后,每解释一句就被赏一个嘴巴,直打得申头晕目眩。申自知理亏,不要说还手,连躲闪都不敢。

 

琼气愤已极,大叫着,我们离婚。我成全你们,我把你让给她!

 

不说离婚还好,申一听琼要离婚,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鼻涕眼泪顺着他的面孔一直流了下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丈夫,琼觉得简直不认识他了。近几年来,他们虽然清清淡淡,两不相干,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申会出轨。她指着门,命令申滚出去。看看琼的火气越来越大,申只得走出了家门。

 

申在凄风苦雨中漫无目标地走着。他的心里五味陈杂。无论如何,这个婚是不能离的。且不说他当初对琴就没有感觉,如今被她步步紧逼,申对她生出了许多反感。安妮一直跟琼很亲近,而且对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几乎不理不睬。如果离婚,不仅失去妻子,女儿也就失去了。这几年来,家虽然冷清,但毕竟是个家。通过与琴的事件,申充分感觉到自己没有与人周旋的能力。没有了琼,他的日子一定非常难过。再婚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周围再婚的国人,几乎没有几个过的好的。嫁给他这个年纪的女人,哪能没有什么目的呢?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细细回味琴的所作所为,难道她不也是为了某种目的接近自己的吗?什么真情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在外面溜达了两个小时,申实在想不出能去哪里。被琼赶出来的时候,他即没开车,也没带手机。虽然有信用卡,但是他们这个小区离旅馆很远。而且一夜不归,在琼那里更不知道如何交代。好在身上有家门钥匙,申只得走回去,悄悄地进了家门。

 

再说琼,把申赶出家门后,她又何尝舒服?首先懊恼的是自己竟然会打人!这种功夫是不是无师自通啊。安妮从小到大,再不听话琼也没有动过一个手指。如今自己怎么能做出这么野蛮的事情?想起母亲曾经告诫她,夫妻之间最好不要吵架,更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会一直打下去。琼原以为只有男人会家暴,今天才知道,女人也会的,而且这个人就是自己。

 

继而想到了自己的婚姻。想想自己当年就是下嫁给申。三十多年来,她苦心经营着这个家。虽然跟申分居,但是申的要求她尽量满足。要知道,一个从来没享受过性高潮的女人,一个患过癌症,经历着更年期的女人,每每都要委屈自己去满足丈夫的性欲是多么艰难的事啊。

 

过去的同学,小时候的邻居,有好几个以前追求过她。她偏偏看中了申。几次回上海探亲,不是没有人跟她抛出求爱的信息。有些真的是直白的很。但是琼有洁癖。不止是肉体上的洁癖,精神上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有任何不洁的想法,与丈夫之外的人有任何的暧昧关系。如今丈夫居然在外面与其他女人勾三搭四,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她和衣歪倒在床上,鼻涕眼泪把枕头阴湿了一大片。浑身一两的力气都没有,连坐起来去拿纸巾都做不到。她的右手握着一个冰袋,因为用力打人,她的手肿的高高的,合不拢。手痛的好似筋骨都断了。但是她的心更痛。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她责备着自己,但是更多地责备着丈夫。

 

听见门声,琼知道申回来了。她自己也明白,把申赶出家门实在是一时气急所致。所以只做不知,独自饮泣。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