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坏了
开学后课多,运动多就没有联系。直到1959年春,这天是全校卫生大跃进日,我们正在做扫除,他骑着摩托来看我。我太脏了,还没干完。更重要的是那时正在批我为坏分子,是第三者。如果让别人看见这时又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不是真成了勾引男人的坏女人了吗。这个政治运动弄得我好烦。
他问我好吗,我说不好。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法说清。谈话不投机忙转话题,他说我校的一位体育老师是他的好友,他常来拜访。幸好不是我的老师,不会认识我,要不然我被批判的事一定告诉他了。总之我的坏心情,妨碍了我们的交谈,我心里一直希望他快走。他一定也感觉了就说再见。没走到北门他跨上摩托就走了。这一走我又难受了,几年不见,好不容易见了还把他轰走了,他一定生我气了。
上大学,许多男生追我让我心情一直不好,很烦。这时一点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对于他也失去了过去的爱意。
上大学这三年,日子的确不好过。保密学校特重视出身,政治背景。开始时父亲不是右派,但也不是高干,革干、军人、或工、农。同学大多是团员,我是团员也没有任何政治上的优越性。十一的天安门游行、晚上的狂欢都没有我,到城里欢迎什么人也没有我,这与在女一中红的发紫完全不同。我想我的功课好,这有什么用。开始不习惯,后来想通了。
我应当学做一个最普通的学生。
很快体育老师让我参加运动队,跑中长跑,在操场上练习,参加校运动会取得名次,在运动方面我特殊了,惹人注意。
又和校乐队,文工队及另一位上海女同学苏肇元到亚太肺结核疗养院去演出,我俩都是钢琴独奏,这又在文娱方面让人注意。
另外我到图书馆去念书,这与刚入学的新生完全不同。
还有我的穿着打扮,作风也很特殊。我骑的是妈妈古老的自行车,车很高,且一个大弯樑,与那时国产飞鸽女车的斜直樑完全不同。妈妈给我买了一件很漂亮的枣红色直领时髦长毛呢旧大衣,同学叫我红衣主教,这是电影“牛茫”中大主教;我拿一个小旅行袋作为书包挂在车上,到处骑车,很少和同学一起走路去吃饭、去上课。所以很多人注意到了我。
我的功课好、喜欢去答疑,又引起老师对我的注意。等等。
不久许多高年级男生给我在图书馆占坐位,下了自习说一起走走,送我回宿舍。最突出的是一位倪姓上海小子功课极好,教师认为他很有才。他介绍我许多大学学习方法,还送给我他用过的好书。但经过半年多,他突然说要变成男女朋友关系。我马上坚定的拒绝 。我说我是来念书的,在大学期间不考虑,工作后再说。他很不高兴,他的同屋也认为我不好。
有的男生写了小纸条夹在书里,约我在什么地方见面,不写名字,我全不理,写了名字我就当面说清明确拒绝。一位有音乐爱好的很帅,很高的天津人陈某找我,我很友好的明确拒绝。全校非常著名的一对,男的是著名短跑运动员许某毕业分配后,也来找我,我就讽刺挖苦他,是否喜新厌旧,为什么背叛她。
同班男生北京人,东北人,上海人,都向我提出,我说不可能,好好学习吧。为此给我起了个“野蔷薇”的名字,即好看,带刺,不可碰。
数学丘老师也向我示意,我明确拒绝后,他教课的情绪都有很大变化。这些事情不断的发生,非常烦。
这时我就想表面上和一位曹姓工人调干生好,来挡住其他人。这就出了我是坏分子、小三的问题。
我的心是凉透了,对任何男的一点也不感兴趣。没有恋爱的要求,我变坏了,不单纯了,我不愿意破坏我们那时的纯洁爱情。所以小哥哥问我好吗,该怎样回答?该怎样说清我的状态?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好”,一言难尽。
无奈
1960年初我留校后没有告诉小哥哥。一天和我同时留校教物理的同班同学老祁找我,他说严肃地谈个问题。他刚从肺结核疗养院出来,在那里遇见了一位我的老朋友,聊了许多我的故事,他让我一定去疗养院去看他。我点了头,嗯。我知道他说的老朋友就是小哥哥。
我内心非常矛盾,如果去看,是要好,还是一般看望?爸爸是右派使我的出身变得很糟,虽然去世还是问题。这个保密学校有海外关系是非常糟糕的。如果我和小哥哥结婚,还能留在学校吗?如果调出北航我能做什么,非数学专业毕业怎能教数学?出去做工程工作,专业课没学什么,真是个四不像。呆在北航大家了解我,我还能胜任这个工作。我真想去看他,但效果是藕断丝连,断不干净,不如用不去回答。所以没去。
这个物理老师催我好几次,后来再也不说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和我室党支部宣委好。
这纯粹是政治的产物。爸爸是右派后,就想要找一个党员作为政治的靠山。是找与小哥哥相似的还是相反的?从在哈实习与三三表哥交往的经历,他太像小哥哥了。我总回忆和小哥哥在一起的事情,所以想要找一个与他完全相反的。这位宣委正是,虽然我一点也不爱他。但他符合我画的这个范围。总想成了家,就是过日子,还有什么爱不爱的问题。我主动告诉党支书,那时党员找对象一定要组织同意。党支书告诉他后,他说愿意考虑。
就这样我成了有男朋友的人了,也就没人再来追我,但我周围的人都反对,认为我们不是相配的,区别太大。站在他一边的认为应当找成熟一点、老实作业务的、安静的、不要如此爱玩的人。站在我一边的认为不论长相、能力、音乐、体育、都拿得起来,如此活跃、好动的人不应当把一朵鲜花插到驴粪蛋上。我说也许完全不同正好互补,他们说我一定失败。我没虚心听,其实还很年轻,不用急忙找男朋友。
在1962年暑假我结婚前,三三和她姐姐邀请我和妹妹,红玉,小哥哥,小姐姐,等在燕南园64号玩,跳舞。我去了,由于大家都知道我很快要结婚了,几年不见小哥哥,见面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老远向他点个头没有坐过去。开始跳舞了,他和两位女主人,红玉跳后,他在犹豫是否找我跳。
我主动走过去,我俩马上就表现如过去那样默契,很配合,跳得很舒服。而我那位一点也不会跳,他做任何事我都看不惯。这时我真后悔为什么找了那样的人。我真想当众宣布,我爱的是小哥哥,我要和小哥哥结婚。
这时只听小姐姐在远处大喊:小心,有人马上就要结婚了。一下子让我俩清醒了,我想起为什么当时不去找小哥哥就是因为我的工作问题。这是个重大问题,如果为了爱情,丢了工作也许我和小哥哥的关系会由爱变恨,那还不如永远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