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进、跃进、大跃进:
打麻雀
这个时期人们像发疯了,兴奋之极,一点也坐不住。不知是什么人向大领导建议,打麻雀,说是麻雀吃掉了农民种的粮食。
全国掀起打麻雀运动,每单位要登记消灭麻雀的数量,进行评比。我们又停课,全市要统一行动,同时打。我们班长非常着急,怎样领导大家,至少打死一只。全班出谋划策,拉网,弹弓、赶、敲锣打鼓吓死麻雀。没一样有把握。只好让大家发挥积极性。
我不知该怎样做,就随大流,和大家去大呼、大轰。每人站一片地拿着布搧,让麻雀不能在自己这片地上呆着。大家作同一行动,把麻雀累死。我们搧来搧去,没见麻雀死在我的地上。但我们累的要死,不知有多少麻雀死了。
参加了战斗,不能说我落后,没收获不能怨我。
心想从古到今都有麻雀吃粮食,也没使人类粮食不够吃。现在没吃食,怎能怨麻雀吃多了。
这样大张旗鼓的打麻雀运动,逐渐变得无声无息。听说农业科学家说,各生物是互相制衡的,麻雀除吃粮食外,还吃害虫。如果没有麻雀,害虫会泛滥。今天中国若消灭了麻雀,明天外国麻雀就会跑来,这是消灭不了的。
卫生大跃进
卫生也要大跃进,不知是谁的主意,在全国掀起。又是停课,大搞室内外卫生。先按常规扫教室、宿舍,然后擦那些想不到的地方,每个人作为查卫生的人来找毛病,仔细得没法再仔细了。室内完成,就到外面,拔草,扫院子,有风,刚扫干净又飞来尘土。
这种吹毛求疵地搞卫生好像大家闲来无事似的。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打苍蝇也有运动
打苍蝇运动,又在全国掀起。我从不反对打苍蝇,应当每天打,不需要运动。现在又要统计数量,进行评比。有人用纸粘,有人用蝇拍。要把死苍蝇留着,让上级认可这数字。
我觉得培养国人的卫生习惯,不能靠运动,应该教育。采用有效措施去消除产生苍蝇的土壤。例如农村积肥方法,城市土厕所的改造,菜市场的清洁,特别是鱼、肉的售货摊。不从根源解决问题,光靠打苍蝇是消灭不了的。这种停几天课打苍蝇,根本没效。
我的朋友张文第那时是天津大学的学生。他们打苍蝇运动比我校还特别。让他们到校园边上的西大坑去挖蛆。西大坑是一个极大的粪便集中地。有湿粪还有干粪。要把干硬的粪钻开才能挖出蛆。虽然戴手套,但一支手必须拿住粪另一只手把粪用棍子挖开,极臭无比,真太恶心了。挖出那红色的蛆。他戏称这真是“又红又钻”呀。赶忙看周围是否有人,如果有人报告领导,这可是大政治问题。幸好没人在附近,真感谢上帝,没出事。挖完后洗十几遍手也觉有粪味,饭也吃不下去。几夜也没睡好总想着挖蛆钻粪的感觉。
大炼钢铁
这时又有人提出中国年产钢1070万顿,就足够强大。这时就有响亮的口号:十五年超英赶美。怎样马上达到?群众运动可以达到?!中国在解放后似乎一切事情可由群众运动达到。这时要求全国各地大搞小高炉,全民炼钢。
我们班也不例外。首先要收集废钢铁,作为原材料。学生哪有什么废钢铁?
当梁班长让我交废钢铁时,我说没有。
他说我是北京人,去家里拿。
我说:父母在大学工作他们在那里交,我回去是拿不到的。
他很不高兴,认为我不支持班干部的工作。
我说:我有一把剪子,如果我给出,能换回一把新的吗?
他不能回答。
我说:我有这辆我妈妈年轻时用的自行车,现在还在骑。你拿去炼铁,能给我换一辆新的吗?我又压上一句,你敢拿我的自行车吗?!
他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说我不支持他的工作。
我也不饶人地说:我不愿意把好好的用品全变成垃圾。
他上纲说:大领导号召赶美超英,我的行动是什么?
我说:先炼出一炉好钢,我再给也不晚。
我们不欢而散。
我校的小高炉在什么地方?我很想看看。但没找到。
在对面钢院有一座小高炉,也没听说炼出什么。我当时觉得特别奇怪。钢院最大的任务应当是增加现有正规高炉的产量,怎么也要浪费人力、财力来做这未知数?但一想迫于全国的形势也得表现支持吧。
最后报导群众大炼钢铁,是人力物力的浪费。乱砍树破坏了气候和土壤,茂密的森林变成了荒山。
超声波运动
上级又号召要大搞超生波,来节省能源。我没听说过,据说把普通钢管的一端压扁,这时有气通过就产生超声波。
爱刨根问底的我就跑到物理教研室打听,他们也没听说过。
后来学生食堂就把这种管子装在做饭、菜的大锅里,风通过它吹在饭菜里可帮助搅拌均匀,节省能源。不知是否产生了超声波。后来看到从外国进口的超声波设备,没见这类管子,也不懂这类设备和大跃进时的超声波是否是一回事,或是同一原理。
建新校大跃进
在大跃进的大好形势下,每个单位都在响应。我校要借这个东风,办学也要大跃进。向部里申请办分校,1959年底批了下来。
从哪里找到一个正规大学的全部教师呢?就让在校生提前毕业留校做教师。几百名四年级生留校,我幸运被选中。要以大跃进的方式栽培我们成为基础课教师。
过去基础课教师是理科大学分来的。现在我们是学工的,只有工科基础课的知识,要在一两年就成为理科大学毕业生的水平是不容易的。我们就在这大跃进环境中补课半年,然后就当辅导教师。每人四个小班上习题课,改作业。学工的思维方式与学理的很不同,我们就没有彻底改好。最后成了四不像。教工科数学没问题,但搞纯数学科研就不行了。
到了1961年又说不办了,让我们选择毕业分配,回班学习,或继续干。我选的是继续干。所以我当了一辈子的数学教师。到了国外就非常困难,由于是四不像,选数学深造,根底太浅,选工科,又基本没学。现在就成了老人中心的钢琴老师,是我的业余爱好,成了我挣钱的方法。学习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啃的,大跃进是不符合学习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