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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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十二)

接着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大非,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大非!我肏,你丫怎么来了?我回来后到燕京找过你,人家说你早不开这歌厅了。跑哪去了?”我高兴地捶着他说。

“开他妈什么歌厅啊,再在燕京呆下去我就挺(死)了。噢,这是我兄弟小崽儿。”他指着身后的小伙对我说。

大非自和大勇结了梁子(冤仇)后,燕京歌厅就没法再开了。大勇成天带着一帮人个个端着喷子,开个面包车找大非,到了燕京就是一顿乱砸,哪儿还有客人敢去。本来大非想给他点补偿,花点钱把这事摆平,好能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可这样一来大勇以为大非怕了,更猖了。开口二十万,放出话来了,没二十万就要大非的命。他就是靠这活着和养活一帮兄弟的,海淀区的歌厅,地下赌场都是他收保护费。他最愿意借灭老泡来扬名,这才能证明他大勇的份儿,使得他在收保护费敲竹杠时更方便。

一天,大非接到年京的电话和年京约好在燕京饭店咖啡厅见面谈事。年京是八五年以后新起来的北京市大名鼎鼎的流氓。可他的名声决不像别人那样靠玩命斗狠、哥们义气、能偷善抢得来的。他深知那些只能是一时,到得来名声那刻也是锒铛入狱之时。他名声的得来靠的是智慧、手腕。他知道名声的用途,他要名声是为了更容易弄钱,决不是别人要的那份。

此人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端正的五官却给明眼人以诡异的感觉。他总是西装笔挺,小头儿后背,锃光瓦亮。可那微微驼起的背下深藏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还带着一副眼镜,这倒多少挡住了他那狡诈阴险的目光。

他本是海淀区原东升公社农转非的农家子弟,是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中适应了社会变幻的风向、凭着自己的投机天性而起家的地痞流氓。他最欣赏的话、也理解得最深、运用得最为得当的是“玩儿的是腕儿,走的是面儿”这句在九十年代的流氓里盛行的一句话。至于什么仗义、道义全是他妈瞎扯蛋。在需要时可以用一下,但那不过是做做样子,是为我目的服务的。更比别人高的是他能使猫睁眼闭眼,在他这靠吸食别的耗子的精血肥得走不动的坏耗子、懒号子指引下抓着对他自己不利的耗子。而且猫们也都比以前肥了,变了。肥得觉得世界上只有耗子最可爱,变得闻着耗子拉出的屎比鱼刺、猪骨香。可这些猫再肥也绝肥不过他自己,一九九二年时他家就在小西天拥有一层楼。三个两居室分别是他妈妈、弟弟和他自己居住。楼下停着三辆车,一辆水星,一辆奔驰SEL500,一辆原装奥迪2.6E。

其实他只是我比较了解的一只耗子,类似这样的耗子在北京乃至全国还很多。在这些聪明的耗子与贪婪的猫们的微妙结合中,社会治安却大乱特乱了。大案特案猛增,杀人抢劫案不断,走私文物猖獗,毒品越缉越多,卖淫嫖娼遍地。而且他们的烂爪子不光伸向了公、检和法,还在向着政府其他部门渗入。他们有着两种威力无比的武器,金钱和美女。他们无往不胜,公安局长、检查院长、法院院长轮番不断地坐在他们的酒桌上,临走时错拿了他们那沉甸甸的手包儿。

公检法是国家这张大网的纲,纲烂了,网岂不玩儿完?

这年京家中整日宾客不断,黑白两道的人络绎不绝。他应付自如,黑道人一律在他弟弟房中出入。北京市的黑道奇闻他无所不知。看似在山侃,其实他早已在心中分类筛选,巧稼己用。哪些可以从中来财,哪些可以从旁利用,削减它方势力,铲除异己。那些对自己毫无利用价值的提供给猫,还要对号入座,该给哪只猫给哪只,达到事半功倍,充分利用。

官方来的人都请到他自己这屋,许多内部的消息及时而来。使得他势力范围的歌舞厅、桑拿按摩、地下赌场轻而易举地避过一波波的扫黄缉毒运动。他能让刑侦队长来他家时坐在底下就堆满海洛因的沙发上,还滔滔不绝地和他侃着缉毒扫黄。这些吃着人民、拿着国家工资、顶着庄严国徽的公安精英们每次都除了腰里满载而归外,还能获得别人在外面跑几个月也不一定能得到的准确可靠的消息线索。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就在他站在公安部举行的发奖仪式上接受那枚勋章时,银行被抢、金店被盗、几十、上百公斤的海洛因大摇大摆地走进北京;地下赌场的骰子声噪夜空、卡拉OK、桑拿按摩小姐的叫床声充斥着北京城。

大非和大勇的事,年京早在事发的当天就已知道。对于大非他挺钦佩,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局子里几进几出,棱角楞是还没磨尽,还敢跟这二十几岁不知道死活的小流氓刀来枪往的硬干。他知道从大非这儿他拿不着钱,除非大非愿出这二十万,那他倒可以出头给他们拉和。凭他的面子让大勇少要点,他从中捞个五万八万的。可大勇近来实在太狂,眼里谁都不夹了。弄得过去有事求自己的人慢慢转向了他,再这样下去财路就断了一大半。要说叫几个兄弟暗算一下大勇也不难,但除非让他死了,不然于事无补还会后患无穷。他不会像别人似的伤了、残了后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服了,就此罢手。大勇是个亡命徒,混蛋,他不到死是不会罢休的。为这么一个混蛋我还不至于闹出人命来。权衡利弊他从心里希望大非能宰了大勇,因为大非不会侵犯到他的利益。只是大非力单物薄,用刀斧来对付大勇的喷子是很难取胜的。不过此事已闹得北京黑白两道无人不知,谁死了另一方也得吃官司,后半辈子就甭想在社会上混了。就算有办法免去死罪,或服刑时提前出来,可到那时也是树倒猢狲散,难以东山再起了。

这天他见大勇的一个兄弟钻进他弟弟年宏那屋,平时他是不屑与这些小混混胡侃的,今儿他一想这些日子大勇整天都带着他这帮兄弟逮大非,他怎么能有空跑这儿来呢?便跟了进去。

“屁三儿,今儿没跟大勇在一块啊?”他装作闲聊问道。屁三看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忙答道:“今儿勇哥说他两点在燕京咖啡厅等人,就让我们歇一天。”

“ 哦,好好在这儿玩会儿吧。年宏,给他来点。”年京向他弟弟年宏使了个眼色。屁三儿忙说:“别介,我不吸。勇哥说了,我们这几个跟在他身边的不准沾粉,尤其在这一段我要是吸了,勇哥知道了还不把我给劁啦!”

“嘿,屁三儿,我这是看你好多日子不来了,今儿能来证明你眼里还有我。这可是上等的纯货,别人想要还不给呢。我能告诉大勇去吗?怎么,你连我都信不过?”年京装作不高兴地说。

“不是不是,大哥,我哪能信不过您呢。那我就来点。”屁三儿慌忙说。

年京嘿儿嘿儿一笑退了出来。他心想这大非、大勇闹得满城风雨,可俩人儿还没照过面儿,就是头碰头的撞上也不认识。天赐良机,今儿个正好能借大非之手除掉这孙子了。今儿这是给了大非一个绝好的机会,但不能直接告诉他,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他两眼一眯显出了他得意时的嘿嘿一笑。回到自己那屋拨通了大非的电话:“喂,大非吗?我是年京啊。”

“哟,今儿你怎么想起我来了?”大非有点奇怪。年京奸笑道:“嘿,这是什么话?有好事我能不想着你吗?怎么你也是老前辈呀。”

“我这些日子让大勇给追得跟浪鸭子似的,能有什么好事找我呀?”大非无精打采地说。

“是关于一个歌厅的事,咱们见面说吧。”

“这会儿我还弄什么歌厅啊,算了吧。”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给你找的这歌厅不是北京的,总之又利于你躲开大勇还能挣钱。”

“真的?那好,你说在哪见吧?”

“燕京咖啡厅,一点半。”

放下电话他不免惬意地足吸了一泡,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一点二十五,年京就到了,找好了一个视线极好又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位置坐下来等大非。一点四十大非才来,一见面大非说:“对不起,我在朝阳呢,路上又塞车。”

“没事,坐坐。”年京招手向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不慌不忙地说:“我有个朋友在海口开了个歌厅,是个宾馆的歌厅。装修得不错,可就是管理得不好,没效益。我向他推荐了你去当经理,你看行吗?”

“是承包,还是分成,还是拿固定工资?”大非直截了当。年京眼睛望着门口儿没及时回答。大非说:“我问你呢,看什么呢?”

“大勇,你别动,我想法支开他。”

“不用!他几个人?”大非没回头儿看,镇定地问年京。

“就一个人。”

“肯定吗?”

“没错,就一个,站在门口穿蓝T恤衫挎着包的那个就是。”

大非转过身向大勇走去,走到大勇身后一拍他肩膀说:“你就是大勇啊?”

大勇回头说:“是啊,你是——”

“你不是天天喊着要找我吗?我就是柴大非。”大非三角眼一瞪声不高却是咬着牙说的。

大勇听后一惊,刚要拉开挎包拉锁,大非一个大得克将他仰面朝天甩在地上,挎包已到了大非手中。这一下给大勇摔懵了,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摔出去的的。

大非拉开挎包拉锁,看到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小钢斧子便取出来说:“今儿我没带家伙儿,也没想要你命。你要是服了,咱就一笔勾销,要是不服就拿这斧子跟我练练。”说着他将斧子顺着光滑的地板出溜了过去。

大勇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捡起了斧子,他猛地举起斧子向大非头上狠狠砍来。只见大非偏头闪过就势叼住他的手腕,一个倒口袋将他从头上翻了过去,顺关节一捋斧子又回到了大非手中。他跨上一步脚踩着大勇肚子说:“正好使你的家伙儿给你自己留个记号。你记住了,别欺人太甚。”

只听“嗖”地一下儿,大勇一只耳朵被削在了地上。大非收起斧子背着那挎包儿扬长而去。

但分懂点江湖规矩的在大非将斧子递给自己时都会向大非挑起大拇哥。这舔着脸还用斧子向赤手空拳的胜利者砍去就够卑鄙了,又反被人家夺过去削了自己的耳朵,真是无地自容了。

可这大勇竟恬不知耻地从这天开始加紧了对大非的围剿。甚至连大非的朋友林杨家都不放过,他们找不到大非就闯进林杨家拿枪对着林杨的父母,吓得老人几乎晕倒,真是有点穷凶极恶了。

为此,大非也横下了一条心,既然你不让我安宁,那咱就来个鱼死网破。从此,就和他最忠诚的一个小兄弟小崽儿两个人,寻找着大勇走单的时候。他包里老装着那把大勇的小钢釜子,小崽儿怀里是一把藏刀,伺机灭了大勇。但这要出其不意,让他手中的枪搂火之前人就躺在地上,当然这给他的行动局限度很高,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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