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文宗治世之二:唐文宗讨伐王庭凑与韦处厚暴病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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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二年即公元828夏四月二十七(壬午),唐文宗李昂任命邕管经略使王茂元为容管经略使。


五月初三(丁亥,《旧唐书》误作丁巳),唐文宗命令中使到汉阳公主和其他诸公主的府第宣旨说:“今后每次遇到应对的日子,不许过分梳妆打扮,也不用穿着短窄的衣服。”五月十一(乙未),他任命吏部侍郎丁公著为礼部尚书。


五月十六(庚子),唐文宗下敕说:“诸道进奉给内库的物品,四个大节日和诞辰日进奉的金花银器以及精美织锦和印花丝帛等杂物,全都折价成银两和绫绢,藏进内库。今后如果因为赏赐的需要,待五年后再另作决定。”唐文宗生性恭谨节俭,厌恶奢侈靡逸,也希望所有人都这样,所以有了这道诏书。他和侍讲学士许康佐谈及蛇胆的事,当得知为了取蚺蛇的蛇胆时,必须活生生地剖开蛇腹,他居然为蛇恻然生怜。为此他还下诏给度支部门说:“先前每年供进蚺蛇胆四两,其中桂州一两、贺州二两、泉州一两。现应减少三两,桂、贺、泉三州轮番每年进贡一两。”唐文宗还亲自撰集《尚书》中君臣的事迹,并让画工将这些事情画在太液亭,朝夕观览。


这期间,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出兵侵犯接邻藩镇,想阻扰王师,增援沧州叛将李同捷。昭义节度使刘从谏请求出兵讨伐他。


夏六月初一(乙卯),晋王李普去世。唐文宗追赠他为悼怀太子。他是唐敬宗的儿子。


这期间,陈州发生水灾,伤害了秋季的庄稼。六月初七(辛酉),唐文宗任命吏部尚书郑絪为太子少保。六月初九(癸亥),四方馆请求朝廷赐给印匾,朝廷于是赐给“中书省四方馆”的匾额。当初,萧太后幼年时就离开了乡里,家里有个弟弟。唐文宗即位后,便命令福建观察使去寻访,但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有个叫萧洪的茶纲差役,自称有个失踪的姐姐。商人赵缜将他带去见萧太后的近亲吕璋的妻子,但她也不能辩认,只好带着萧洪一道去见太后。唐文宗以为找到了舅舅,便于六月初十(甲子)任命他为太子洗马。


六月十五(己巳),长安刮大风,将树连根拔起。六月二十一(乙亥),峰州刺史王升朝反叛。六月二十六(庚辰),安南都护武陵人韩约讨伐并杀了他。


六月二十七(辛巳),唐文宗任命灵武节度使李进诚为邠宁节度使,任命天德军使李文悦为灵武节度使。这年夏季,黄河泛滥,毁坏了隶州城墙。越州出现海啸。


七月初二(乙酉),唐文宗任命前邠宁节度使柳公绰为检校左仆射兼刑部尚书。


七月十八(辛丑),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和李同捷在平原交战,打败了叛军。


王庭凑暗中派兵和运送盐粮去帮助李同捷,唐文宗因此想派兵讨伐他。七月二十一(甲辰),他下诏让宰相将三署(中书门下和尚书)四品以上常参官集中在一起,讨论是否应当出讨王庭凑。当夜,彗西出现在摄提南面,尾长二尺。


宰相以下百官讨论了出讨王庭凑的事,大家都不敢违反唐文宗的意旨,只有卫尉卿殷侑独自认为:“王庭凑虽然依附凶徒,但事情还没有做得太露骨。朝廷应当暂且容忍他,好专心出讨李同捷。”


八月初四(丁巳),唐文宗任命兵部侍郎卢元辅为华州镇国军使,取代钱徽;任命钱徽为吏部尚书,在这位置上退休致仕。八月初九(壬戌),京畿地区的奉先等十七县发生水灾。


八月十六(已巳),唐文宗下诏,历数王庭凑的罪状,命令接邻各道严加防备,但允许他改过自新。


八月十九(壬申),义武军节度使柳公济和王庭凑在新乐交战,打败了他。八月二十六(己卯),刘从谏又在临城打败了他。两天后,史宪诚再次在平原打败李同捷。八月三十(癸未),刘从谏也在昭庆打败王庭凑。


九月初四(丁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上奏,说他攻拔了李同捷辖下的棣州。


同时,朝廷新任命取代李同捷的横海节度使李寰自晋州带兵赴任。他的部队没有军纪,他还纵容士卒在经过的地方残暴百姓,到了横海境内后又拥兵不进,只是坐着向朝廷要求军饷和供给。九月初七(庚寅),唐文宗改任李寰为夏绥节度使。


九月十一(甲午),唐文宗下诏削去王庭凑的所有官爵,并命令接邻诸军四面随时进讨。同时,他加授王智兴为守司徒,任命前夏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取代李寰。


九月二十(癸卯),柳公济又在博野打败王庭凑。


九月二十四(丁未),岳王李绲去世。他是唐顺宗第十八子,贞元二十一年(805)封王。


九月二十七(庚戌),容管上奏,说安南军发生动乱,驱逐了安南都护韩约。


冬十月初五(丁巳),朝廷撤销扬州海陵监牧;同时任命户部尚书崔植为华州刺史兼镇国军使。


十月初八(庚申),史宪诚再次在平原打败李同捷。


十月十四(丙寅),岭南节度使胡证去世。胡证字启中,是河东人。他父亲胡瑱和伯父胡玫都是进士及第。胡证在贞元中年相继登科,被咸宁王浑瑊聘为河中从事。他后来自殿中侍御史任上官拜韶州刺史,但因母亲年老,不适宜远出,所以朝廷改授他为太子舍人。襄阳节度使于頔奏请他为掌书记,兼检校祠部员外郎。元和四年(809),他由侍御史转任左司员外郎、长安县令、户部郎中。田弘正在魏博归附朝廷时,请求唐宪宗任命副使,朝廷于是任命他兼御史中丞,出任魏博节度副使,并兼左庶子。后来他入朝升迁左谏议大夫。元和九年,因为党项人入寇边塞,唐宪宗觉得胡证有安边的才略,便授任他为单于都护、御史大夫、振武军节度使。振武前任将帅都不是能统驭边军的将才,导致边事长久荒废,朝廷所以特用胡证出镇。元和十三年,唐宪宗内征他为金吾大将军,照前兼任御史大夫。元和十四年,他出任京西和京北巡边使,访查那里的民情,然后奏闻朝廷。


长庆元年(821),太和公主出嫁回纥,唐穆宗下诏,让他以本官检校工部尚书,出任和亲使。依照旧制,使者出境时,允许奉行私觌之礼,但不能由官府出钱,所以朝廷会召富家子弟交纳金钱给使者,让他们出任随从官员。胡证临行时,首次请求改革这一惯例,节省费用,以杜绝卖官的门路。胡证抵达漠南时,回纥的骑兵相继前来。他们的豺狼之心,一日千变,要么强迫胡证穿上戎服,换下华服;要么借口王姬生病,要他加紧赶路。胡证抗志不拔,坚守汉人的礼仪风范,驳斥夷人的法度,最终不辱君命。出使回来后,他官拜工部侍郎。


唐敬宗刚即位时,任命他为检校户部尚书,守京兆尹。几个月后,他升迁左散骑常侍。宝历初年(825),他官拜户部尚书兼判度支,但他上表辞职,愿意到藩镇任职。宝历二年,他成为检校兵部尚书兼广州刺史,出任岭南节度使。这年,他因病上表请求归还京师,但很快就在这月死在岭南,终年七十一岁。唐文宗为他取消一日朝会,追赠他为左仆射。


广州有海上交易的盈利,经常有奇珍异宝过来。胡证善于积蓄,追求豪华奢侈,深为养尊处优,家里有书童奴仆数百。他在京城的修行里修建府第,连接着几个闾巷。岭南送来的奇货,不绝于道,京师算他最为富有。胡证平时和贾餗关系很好,当李训失败后,禁军贪图胡证的家财,诬告胡证的儿子胡溵藏匿贾餗,抄了他家。一日之内,胡家的财产被一扫而空。军人还将胡溵捉捕到左军,仇士良命令将他斩首示众。当时胡溵弟弟胡湘任太原从事,忽然在大白天见到一个没头的绿衣人,血流满地,还跑进他的家里。胡湘感到很不自在。次日,胡溵的死讯传来,而胡湘最终获免于难。这都是后话。


胡证死后次日即十月十五(丁卯),洋王李忻去世。他本名李寰,是唐宪宗第五子,贞元二十一年(805)封为高密郡王,并于元和元年(806)进封洋王,在元和七年改名李忻。


十月十九(辛未),唐文宗任命江西观察使李宪为岭南节度使。两天后,他任命尚书右仆射兼同平章事窦易直为检校左仆射,带着同平章事头衔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临汉监牧等使,取代李逢吉。窦易直等于罢相。唐文宗任命李逢吉为宣武军节度使,取代令狐楚;接着任命令狐楚为户部尚书。同时,他还任命右丞沈传师为江西观察使。十月二十七(己卯),他任命河南尹王璠为右丞,左散骑常侍冯宿为河南尹。


十月二十八(戊寅),史宪诚的魏博军队再次在平原打败李同捷的横海叛军,接着攻拔了平原。十月三十(壬午),幽州卢龙军节度使李载义又在长芦打败李同捷的叛军。


十一月初一(癸未),易定节度使柳公济上奏,说他进攻并攻拔了李同捷的坚固寨;又在寨东再次打败他们。当时河南和河北诸军讨伐李同捷,长久没有进展。每有小胜,他们总是虚报杀敌的数目邀功请赏,朝廷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奖赏他们,江、淮一带的财富为此耗竭,深受其弊。


新任命的横海节度使傅良弼从夏州前去赴任,但到陕郡时病故。十一月初三(乙酉),唐文宗任命左金吾大将军李祐为横海节度使。


十一月初十(壬辰),唐文宗为正遭受战乱的隶州免税一年,并让伤残的官军将士免税终身。


十一月二十二(甲辰),禁中的昭德殿在巳时(上午九时)着火,直烧到宣政殿的东面。中午过后,北风大起,火势更加凶猛,直到日暮才稍微减弱。大火烧了宫人的住地,烧死数百人。


十二月初六(丁巳),王智兴上奏,说他的兵马使李君谋带兵渡过黄河,攻破李同捷管辖的无棣。


李同捷的局势日益窘迫,王庭凑也无法救援。于是他派人去游说魏博行营都知兵马使亓志绍,让他去杀了史宪诚父子,继而夺取魏博。十二月十四(乙丑),亓志绍率领所部兵马二万人反叛,回逼魏州。


十二月二十一(壬申),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韦处厚突然暴病去世。韦处厚字德载,是京兆人。他父亲韦万曾任监察御史,成为荆南节度参谋。韦处厚本名韦淳,为了避唐宪宗李纯的名讳,改名韦处厚。他幼年时就有至性,事奉继母以孝顺著闻。居父母丁忧时,他在墓旁修建了个庐舍。免丧后,他到长安游历。韦处厚精通《五经》,博览史籍,文思富丽奔放。元和初年(806)他进士及第,应贤良方正时被提为异等,授予秘书省校书郎。裴垍作为宰相监修国史,奏请让他以本官到史馆当值,不久改任咸阳县尉,升迁右拾遗,并兼任史职。他修撰了《德宗实录》五十卷上呈,被当时人们称为可信的史书。后来他转任左补阙、礼部考功二员外。早年他被宰相韦贯之看重,当时韦贯之因为在征讨方面不合唐宪宗的旨意而被贬官,韦处厚因为和他关系密切,也被贬出担任开州刺史。后来他入朝官拜户部郎中,很快又以本官兼知制诰。


唐穆宗因为他学有所成,又有师从,所以召他进入翰林,成为侍讲学士;后换成谏议大夫,改任中书舍人,侍讲如故。当时张平叔靠佞言和诙谐得到提拔进位,自京兆少尹成为鸿胪卿兼判度支,并在不到几个月内便由中书宣授为户部侍郎。张平叔靠征收钱利让唐穆宗满意,想得到重任。他觉得以前食盐专卖的法律,多年来积累的弊病很深,便建议要官府自己专卖,说这样可以富国强兵,还能鼓励农耕,积累财货。他上疏讲了这样做的利害十八条。唐穆宗下诏将他的奏折交给公卿讨论。韦处厚上疏表示反对,觉得张平叔的条奏很不周详,考虑问题很不全面。他觉得一心为利的反而为害,为简的反而为烦,并列出尤其行不通的条目,提出十难加以责问。当时张平叔靠倾巧得到恩宠,自以为唐穆宗一定会准奏。当韦处厚逐条加以反驳上奏后,唐穆宗赞成他的观点,并让他将反驳意见出示给张平叔。张平叔词屈理亏,无以回答,官府专卖食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韦处厚觉得主上年纪很轻,为人荒怠,不能亲理政务,自己既然身居进献忠言的地位,就应当开启引导他的灵性。于是他铨选了古典经史中的高雅言论,分类编撰,成书二十卷,称作《六经法言》,献给唐穆宗。唐穆宗因此赐给他缯帛银器和金紫官服。因为《宪宗实录》尚未完成,唐穆宗下诏让韦处厚和路随兼任史馆修撰。在实录未成之前,他还允许他二人分别隔天进入内宫,不需常参(即平时上朝)。很快韦处厚又代理兵部侍郎。


唐敬宗嗣位后,李逢吉当权用事。他历来厌恶李绅,便构陷他的罪名,不测之祸即将落到李绅头上。韦处厚和李绅当年都是出色的士人,同年进士及第,因此为李绅的遭遇感到伤心,便上疏说:


“臣私下听到有关朋党的议论,说对李绅贬黜的处罚太轻。臣受到皇恩至为深厚,职责包括得到陛下的顾问。李绅这事有关陛下的圣德,臣不敢不言。李绅得到先帝的重用,提擢他在翰林供职。他没有过失可以记录,更没有罪过可被杀戮。如今群党得志,谗言嫉妒盛行。朝臣无不为他的遭遇感叹惊骇。《诗经》说过:‘萋兮菲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又说:‘谗言罔极,交乱四国。’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远离君子亲近小人的帝王能够带来太平的。古人说:‘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李绅是先帝信任的大臣,纵有罪过,也应当给他洗涤过错和瑕疵的机会,念及他旧日的功劳,忘却他今天的过失,以成就他知过能改的美谈。如今李逢吉门下故吏,遍布朝廷,诋毁加上诬陷,何词不有?李绅已被如此贬黜,他们居然还觉得太轻。这都是因为曾参有投杼之疑(连续三人说曾参杀人,他母亲最后不得不信,丢下织布的梭子逃跑),先师有拾尘之戒(指孔子沦落在陈蔡之间,七日不得食)。还希望陛下靠自己的圣虑做出决断,不要被奸邪蛊惑。那么天下人将无比幸运!建中初年(780),崤山以东倾向王化,只因为宰相朋党营私,上负朝廷。杨炎为元载复仇,卢杞为刘晏报怨,结果导致兵连祸结,天下很不太平。还希望陛下圣明,明察臣的愚直和诚恳。”


唐敬宗终于明白了这事,李绅得以减免死罪,被贬为端州司马。韦处厚后来正式官拜兵部侍郎,到思政殿谢恩。当时唐敬宗狂妄恣意,屡次出宫游猎,每月坐朝不过三四日。韦处厚趁着谢恩的机会,从容地上奏说:“臣有大罪,请求当面自首。”唐敬宗问道:“怎么回事?”韦处厚说:“臣先前作为谏官,不能在先帝面前死谏,导致先帝酷爱游猎和美色,以至短寿,臣理应伏诛。然而之所以没有死谏的原因,也因为陛下当时在春宫,年已十五。今天陛下的皇子刚满一岁,臣怎敢为了躲避死罪而不肯进谏?”唐敬宗深切领悟他的好意,赐给他锦彩一百匹和银器四件。


宝历元年(825)四月,群臣为唐敬宗上尊号,他登御正殿受册,并宣布大赦。李逢吉因为李绅的缘故,在他撰写的赦文里,只提为已经量移(酌量就近迁移)的贬官再次迁移,而只句不提尚未量移的被贬官员,故意不让李绅得到大赦的好处。韦处厚上疏说:


“臣见到赦文的条款中,有些被贬官员不能得到陛下的恩泽。陛下宽宥的心怀没有得到弘扬。臣听说舆论都说,李逢吉担心李绅因此被量移,所以才有这样的赦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近年被贬的官员,因李绅一人都不能得到量移。事情至关重大,臣岂敢不言?李绅得到先帝的信任,曾在内廷供职。自从贬官之后,尚未承蒙朝廷宽宥的恩典。古人说:‘人君当记人之功,忘人之过。’管仲是个囚犯,齐桓公却任用他为相国;公冶长身陷桎梏,孔子却将女儿嫁给他。即使有罪也应洗涤,岂能让无辜的人终身受累?何况陛下新得鸿名大号,而册礼是个重大仪式,天地百灵为此鉴临,亿兆百姓为此瞻戴。如果恩泽不能普施,实在很不适宜。臣与李逢吉平时没有嫌隙,与李绅也本非亲党;所奏论的全是朝廷的大体,所陈述的也都是理政的公道。还乞求陛下的圣慈明察臣的披肝沥胆。倘若承蒙允许,还希望陛下宣付宰臣,将近年来的被贬官员,全都编入赦文的条款,遵照旧例,得到量移。”


唐敬宗阅览了奏折后,便追改赦文,李绅这才得到朝廷的恩典。韦处厚作为翰林承旨学士,每次得到制诰时,总能恰当地领会圣旨。唐敬宗曾紧急下令宣州进献狩猎用的鹰鸷,并向杨、益、两浙索求奇文绫锦,韦处厚都上疏不肯奉命,并且引用前时的赦书为证。唐敬宗也都听从他的建议。宝历末年(826年底),内宫发生唐敬宗被害的急变。内难平定后,唐文宗的诏命即将下达时,有些话不好出口。韦处厚得知内难后奔赴宫廷,倡议说:“《春秋》之法,大义灭亲;内恶必书,以明逆顺。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安可依违,有所避讳!”于是拥戴唐文宗作为藩王(不是太子)继承大统。当晚,诏命的下达以及登基的礼仪,全都出自韦处厚的建议,根本没有时间征求有司部门的意见。当登基典礼举行之后,也都符合章程。因为佐命大功,韦处厚很快就官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加银青光禄大夫,进爵灵昌郡公。韦处厚身在相位,一心都在周济时事之上,全不为个人考虑。朝廷内外的补授全都十分合理适宜。


当初,唐德宗贞元年间,宰相齐抗上奏裁减冗员,取消了诸州别驾。在京的朝廷百司,本当成为各州别驾的官员都只好安排在朝列。唐宪宗元和(806)以来,朝廷在河南河北用兵,立功的偏裨将领,往往得到升迁。因为没有那么多官职安排他们,所以把他们混杂地补为储君和诸王的属官。他们都穿着盛服上朝,朱紫官服挤满朝堂。长久没升而应当进位的,以及接受替代而闲居的大臣,常有几十人。他们经常到中书省和宰相私第,摩肩擦踵地等候拜谒,还说了一大堆好话,想求得高位。当韦处厚秉政时,重新奏请设置六雄、十望、十紧(重要州县的排名)、三十四州的别驾,用以安排他们。任命过程中,他做到清流不杂,朝政因此清肃。


唐文宗勤于听政,然而不够决断,宰相奏事时答应的事,往往中途变卦。韦处厚常私下论奏说:“陛下不觉得臣等不肖,用为宰相,参议大政。凡有奏请,起初也都承蒙陛下听纳,但却中途改变主意。如果出自陛下的衷心,即表示对臣等不够信任;如果是听信外人的议论,那么臣等又怎能算得上鼎柱宰臣?况且裴度是元勋宿德,辅助了四朝,孜孜竭诚,人望所属,陛下固然应当亲信和重用他。窦易直优良厚道,忠心侍奉先帝,陛下固然也应当委以信任。微臣才薄,首先承蒙陛下的提擢重用,并非靠其他的特殊才能。进言既然不从,臣则应当先行辞退。”当即趋进两次下拜,陈述乞求。唐文宗惊讶地说:“何至于此!爱卿的志向和大业,朕知道得很清楚。朕即位登基,爱卿拜相作辅,如今正是百废待举。纵使朕有所失误,爱卿又岂能如此匆忙辞职,更彰扬朕的浅薄仁德?”韦处厚谢罪后离去。出了延英门时,唐文宗又将他召还,说:“爱卿想要说的,都应当启奏论述。”韦处厚因此提出彰善抑恶和重视法制等共数百言的建议。他又说,裴度勋高望重,为人尽心尽职,恳切正直,应当久任大位,那样才能壮大国威。唐文宗全都采纳。自此宰臣上奏的事,其他人再不敢横加议论。


不久沧州的李同捷反叛,朝廷出兵讨伐。魏博节度使史宪诚首鼠两端。裴度认为他是宿将旧臣,对史宪诚毫无怀疑。史宪诚曾派亲信官吏到中书省请示,韦处厚跟他说:“晋公(即裴度)用一家百口在主上面前担保你的主人。我可不一样。我只看他的所作所为,朝廷自有法典。”史宪诚得知后非常恐惧,自此以后对朝廷完全效忠,最终在讨伐沧州方面还立有战功。韦处厚觉得理财制用是国家的根本,便撰写了《太和国计》二十卷献上。李载义累次打败沧州和镇州的两支叛军,兵士每有擒获时,经常残酷屠杀战俘。韦处厚写信劝谕,李载义深刻理解他的用意。自此以后他部队俘虏的沧、镇两军战俘和家属,都被发配到边远地带。韦处厚前后存活了数百上千人。


韦处厚在家里随和平易,如同不居大任。至于在朝廷极力谏诤,启奏上书,以及驾驭辖下胥吏,他却是异常严肃认真,意志嶷然不夺。他的身材并不魁伟,貌似懦弱。然而僚属请示他时,无不心惊胆战,互相顾望。即使跟他汇报到很晚,也不敢私自到他府邸拜谒。韦处厚急于任用人才,酷爱文学。他曾感慨有些古人因为虚浮的议论而被废置,所以在选择人才时,往往不顾瑕疵而加以录用,但也因此被时议讥讽。他非常相信佛教的因果报应,晚年尤其严重。他积累了书籍超过万卷,经常亲手自行刊校。他奉诏修撰《元和实录》,从未停笔。对史录的总结或取舍,都是从韦处厚开始的。这年十二月,他上延英殿奏对,在跟唐文宗促膝密谈时,忽然奏称:“臣的病发作了。”急忙退下。唐文宗命令中官扶他出宫,回到府第一个晚上后他就突然病故,终年五十六岁。唐文宗追赠他为司空。韦处厚当政整整两年,对朝政有极大裨益,颇得时誉,群臣为他的早逝无不感到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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