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大院(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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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票证当中最被重视的是粮票,粮票在我稍大点后就已退出历史舞台,这些东西对于那些出门在外的人意义重大,去饭店吃饭必须得用粮票,到副食店买饼干蛋糕也要粮票,我只记得去饭店买大米饭用粮票,夏天天气热,家里不愿意生炉子,因为炉子产生的热量会跑到炕里,大夏天的睡热炕头跟上刑没什么区别,但好像夏天并没有睡过热炕,现在回想是不是把热量通向土炕的通道堵住了,夏天不生炉子可能也是大家都用煤油炉的原因。
那时的饭店都是国营饭店,服务员爷爷奶奶心高气傲,拉张长脸爱搭不理,你得先到收款处买饭票,刮胡刀刀片大小的铁片上印刷着名称和数量,比如米饭二两,拼盘一个,炒菜一个......散啤酒的票是纸质印刷的,因为啤酒只是夏天才卖,而且喝得起啤酒的人很少,一大碗两毛,这是个败家的价格。大米饭装在一个大洗衣盆里,热气腾腾,盆里有一个铁的小耙子,服务员不停的用耙子把米饭翻起来,一是散热,二是让米饭蓬松,米饭的计量是用大碗,一碗就是四两,服务员把米饭弄的蓬松就是为了用体积迷惑顾客,让顾客以为份量足够。
去饭店买米饭是我的活,拿着家里瘪下去好几处的小铝盆去排队开票,说实话我非常喜欢饭店的米饭,一粒一粒的有嚼头,最烦把米饭做的像浆子一样。小铝盆装满米饭也是蓬蓬松松显得很多的样子,一路小跑回家,也没有什么盖子遮挡灰尘,到了家里葡萄架下已经摆好小炕桌,四口人围着桌子坐好,有盘鸡蛋炒瓜片,有盘炖芸豆这就算齐了。我对这俩菜到也不讨厌,最喜欢的却是用菜汤泡饭,菜归他们吃,汤必须我霸占。
对于孩子来说家大人可能给你一毛钱揣兜里,留着买个冰棍什么的,粮票是绝对见不到。现在我家还有几百斤全国粮票,和各省市的粮票,都是当年爹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看这些东西我就琢磨个事,这些纸质有价票证太不靠谱,没准哪天就作废,政府又不回收,这就等于血汗钱白扔了,所以呀,有钱赶紧话,没钱借钱花。
布票也很重要,买布做衣裳是普通人必须选择的成衣方式,布可以做很多东西,做炕被,做褥子,做床单,做窗帘,对,还得有棉花票,总之我们买不起商店里悬挂的成衣,几乎都是自己做。我妈手巧什么都会做,小时候我们四季的着装都是她做的,她甚至给我做过一件航空棉的羽绒服,那是在我高二那年。小时候我妈及所有妇女都爱织毛衣,买毛线要不要布票还真不知道,这些打毛衣的阿姨们跟我妈一样简直就是一群神经病,买来的毛线要缠成球状,如此一来我就成了受害者,她把圈状的毛线束套在我两只手腕上,她拉起一头把线绷直不停的缠绕,我得上下晃动两只手以便毛线顺畅,真的很闹心,左一团右一团没完没了。如果遇到事故那我就更倒霉了,她们有时会犯错,比如织宽了,或者接袖子那位置接口不对,总之各种错误,这时候我就得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拆掉,站在炕上一只脚踩住半成品毛衣,拉扯一个线头突突突那毛衣就消失了,我得把拆下来的线再绕成一团,天,现在想起来还浑身烦躁。
打毛衣在那年代可是彰显能力的方式,这些基本群众都是些在单位没人搭理的,而领导同志不用打毛衣,只要某领导说一句这毛衣挺好看,那么穿这毛衣的人就得悄悄给领导打一件,装傻绝没好下场。我妈为了这毛衣事业可是投资不少,除了买毛线,竹针钢针,还得买编织教材,那是真用心还聪明,常常有人来跟她学习技术,记得她们讨论什么阿尔巴尼亚针,欧洲雄鹰的针法她也会?
除了粮票,布票,副食本和粮本也极其重要。副食本可以买烟,买火柴,蜡烛,及其它生活必须品,那时卷烟几乎不限购,但春节的时候所谓的好烟需要拿副食本定量供应,火柴限购每月一包十盒,其实谁家每个月也用不了十盒火柴,就算有烟鬼也够用,我每次看着火柴都为每个盒子里怎么才能正好装一百根发愁,而且觉得里面肯定不够一百根。蜡烛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停电是家常便饭,每当晚上停电都是我们的节日,一停电就不用学习了,而且可以玩火,蜡烛珍贵,一根蜡烛要截成两段,在需要的地方点亮,要把蜡烛放稳咯得先滴几滴腊油,趁蜡油未凝固把蜡烛坐在上面,蜡油一凝固就稳了。屋里点上蜡烛,所有物体都出现影子,这时就可以用手指手掌在墙壁上投出各种形状的影子,两只手可以投出小动物的头部轮廓,那是儿时快乐的游戏。
年轻人永远无法理解当我们发觉买菜可以随便挑选时的激动心情,我们心中的蔬菜女神们居然低下头任我们挑挑拣拣,这简直就是娇惯我们。我小时候买菜是绝对不可以挑,能买到菜得凭运气,双职工家庭大多买不到什么稀有青菜,大白菜大萝卜土豆到是可以买到,什么辣椒西红柿黄瓜芹菜等等,你要是白天不在家那就别想吃。一般居民区附近总会有一个小副食店,虽然小但卖的东西挺全,卖菜大多是在户外,副食店门口放一个小的秤,这东西我也搞不明白,有几个大小不等的秤砣,售货员拔了拔了上面那个可以横向运动的圆柱形指针,再配合秤砣就能称出物品重量,上学时学这节的时候也没搞懂。

大多时候是没有时令蔬菜卖,也不知道那些稀有蔬菜是从哪来的,只要有马车远远的过来胡同里就会有留守的家庭主妇,老头老太太大喊:"菜场来菜了!"话音未落胡同里就会冲出十几个手拎菜筐挥舞红皮副食本的男男女女涌向副食店,马车还没到地儿,已经有几十人排好队伍,很多人空手排队,先把位置占了,然后跟自己前边那位打个招呼:"我排你后面的。"再回家取筐和副食本,为什么不跟后面的人打招呼,后面的人能看到前面的人,回来站他前头他得认。
马车拉着五,六个大大的菜筐,直接把菜倒在马路牙子上,堆起一座小山,售货员坐在菜堆前的小矮凳上开始卖菜,买菜的人把菜筐放在秤上,都不用说买多少,都要买最大限额,售货员拿一个小簸萁在菜堆里戳一下,再倒进市民的菜筐里,这一簸萁里面有大的有小的有破的有烂的,这都得忍受,如果有人把菜筐里烂的菜挑出来扔回去,那售货员肯定把整筐菜倒回菜堆里,重新再戳一簸萁,两人没有语言交流,这是规矩,如果买菜的与售货员争辩,那售货员也不搭话,把小簸萁一扔,坐那不语。这时排在后面的人都不高兴了,开始谴责排在第一位的顾客,这就是那个年代,除了屈服和助纣为虐,又能做什么呢。
那时菜场居然有卖未加工炒菜拼盘的,比如一个盘子里有些肉丝还有一些切成段的蒜毫,这种菜卖多少钱不知道,我家从来没买过,估计不便宜。水产类的商品很少,副食店没有冰柜,鲜鱼都得用好大的冰块降温保鲜,大家对鱼也不感兴趣,主要是想吃肉,如果看到谁家吃螃蟹那简直被笑话死了,螃蟹喂猪都没人要。买豆腐得拿豆腐票,豆腐票是豆绿色的,五分钱一块,那一块豆腐大概有现在的豆腐两块半那么大,总是热气腾腾,为什么总是热气腾腾?你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冰凉的豆腐,你能看到豆腐都是上帝的眷顾。
有不要票的,买冰棍不要票。人一上年纪就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反正我是这样,不接受新鲜事物就只能回忆过去时光,从中找到些幸福感。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卖冰棍的,卖冰棍的阿姨一般都是五十岁左右,穿件白制服,戴个白色护士帽,腰里系一个白色的肚兜,里面装零钱。推着自行车,一个白色木箱放在后货架上,木箱上写俩红字:冰棍,一边推着走一边叫卖。也有推手推车的老奶奶卖冰棍,可能因为年纪大走不动,她们一般在某个电线杆子下面定点销售。
白天胡同里静,也没有机动车的噪音,卖冰棍阿姨的叫卖声就显得异常洪亮,家里如果没大人那算没辙,只要有大人那就要厚着脸皮要钱买冰棍,通常是给3分钱,有了这3分钱就成,把钱递给阿姨,阿姨把自行车立住,打开箱盖,揭开厚厚的白色棉被,拿出一只冒着凉气的冰棍。这冰棍可是幸福的象征,不能大口去咬,得轻轻揭下冰棍包装纸,用舌头把冰棍舔一遍,那个凉啊。总之,那只冰棍能吃上一小时,最后不是吃没的,是舔没的。
最重要的本是粮本,粮本上有定量,这定量与出生日期有关,大人们经常为孩子出生日期唏嘘,有的孩子就能多几两粮食,有的就没有这几两,随着年龄的变化粮食定量也在变化,还有食用豆油也是定人定量。
下次再说吧,我得去冰箱里拿一根体积没当初大,价格已经翻了17倍的冰棍,试试能不能吃上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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