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七十四)良种

无言独上西楼 (七十四)良种

 

火车在一路向西,卧铺车厢里,冷尚正手不释卷,认真学习着新疆的地理环境,气候特征。上铺的刘向前时不时地给他沏茶倒水,去餐车买饭菜。尚正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跟她说话。同车厢的人搞不清这二人是个什么关系,也不便打听。三天后,他们到达了新疆首府,乌鲁木齐。

 

他们二人虽说是去支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但是依旧是农业部的员工。刘向前失去了做医护的工作机会,良种研究所分配她给冷尚正做助理。他们在乌鲁木齐建立了良种试验站。

 

农业部在乌鲁木齐给他们二人安排了两间平房。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住处,刘向前特别激动。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布置了这个新家,买了几个粗瓷大盘子,大碗做餐具。一日三餐的伙食虽然简单,但是顿顿都不缺。只是冷尚正一直冷冰冰的,除了工作上需要她抄抄写写以外,几乎不跟她说一句话。

 

冷尚正跑遍了石河子农场的几个分场,收集当地少而又少的水文气象资料,采集土壤样本,带回来分析。以前农场用的种子是苏联专家帮助培育的,资料基本上都是俄语。尚正过去学英语,对俄文一窍不通。在乌鲁木齐一家中学里,他找到了一位俄文教师,开始了在教师的帮助下自学俄语的艰苦路程。俄语,中文,英语属于三个不同体系的语言,三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尚正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心无旁骛,终于克服了语言障碍,把那些枯燥的技术资料一本一本地翻译成中文。借助于这些资料和他自己针对新疆石河子农场一带的气候土壤情况的了解,他培育的良种在一步步地趋于完善。

 

对给自己配备的助手,尚正吩咐向前去购买培育良种用的玻璃器皿,教她按照计量。定时给种子浇水,嘱咐她每天记录种子出芽后的变化。向前工作的非常认真,一丝不苟。许多道理她都不懂,一有机会她就向尚正请教。另外,她的文化基础很差,现在有了学习的机会。除了良种培育,她还开始了中文和数学的学习。她的老师自然是丈夫冷尚正。她发现,只要一谈起良种,只要一开始讲解数学,中文,尚正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于是向前有了很大的学习积极性。她在种子培育和基础课方面的进步很快。

 

但是一回到家,尚正就变成了哑巴。他们在家除了向前学习上的问题之外,几乎很少说话。刘向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她拉开了架势跟冷尚正好好谈谈他们之间的关系:

 

尚正,我知道你讨厌我。我让你在家里家外都丢尽了脸。你躲到新疆我也没放过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了。这一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不管怎么对你,你都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死了心了,谁让我自作自受呢。我同意离婚,还给你自由,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女人。你不必担心,我会平心静气地做好我的工作,当好你的助手的。

 

说到这里,向前的嗓子发堵,但是尚正依旧一言不发。

 

离婚前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跟你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们俩的我都喜欢。

 

说到这里,尚正转过了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妻子。他实在想不明白,要离婚的人为什么还想生孩子?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今后拿孩子要挟你。我这辈子一个亲人都没有。生个孩子是给我自己生一个亲人。

 

你不是有父母,哥哥姐姐吗?尚正不解地问道。

 

他们算不上是我的亲人。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说着,刘向前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结婚三年多了,冷尚正第一次听说刘向前以往的经历。结婚时,向前以工作忙为由,没带尚正回河北唐县见父母。向前住在北京的姐姐,尚正也只见过一面。向前的经历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妻子的身世这么悲惨,自己从来没有过问: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家个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人人都活得那么精彩,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再有这么个家,还不够丢人显眼的呢。

 

尚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你哪里知道,学位,金钱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冷家也是凄楚的很。于是,他把姐姐自杀,父亲失业,母亲丢掉了大部分收入,大嫂离家出走,三哥被打成右派等等都告诉给了刘向前。最后他说:家里人都觉得你一定是嫌弃我出身不好,结婚后就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我们何必跑这么老远来谈这些事情?

 

冷家的遭遇让刘向前大吃一惊。原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她和丈夫相互缺乏了解,误会了这么多年。我承认我做的不好。越是自卑就越失去控制。今后我再也不动手打人了。虽然出身,家境不同,但是我们都是苦命人,应该彼此多照顾,多担待。

 

消除了误会,二人的日子有了起色而且越过越好。为了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冷尚正戒了烟,戒了酒,每天早上出去跑步锻炼。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健康的女孩。尚正给她取名冷萧萧,取自他钟爱的《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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