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武松故事的社會意義(1)

「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論語·顏淵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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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滸傳故事背景  

水滸傳在中國是家喻戶曉的小説。水滸傳故事的時代背景,是北宋末年的宋徽宗年代(西元1100 - 1125 年)。宋徽宗趙佶是一個非常傑出的書法家與畫家,留下了些意境高超的作品。他酷愛藝術,在位的時候,成立翰林書畫院,也就是宮廷畫院。他是中國歷代皇帝中,唯一的一位,把繪畫作爲科舉升官的一種考試方法。他喜歡奇花異石,崇尚道家思想,所以自稱[道君皇帝]。在水滸傳中,就好幾次提到了聖上[道君皇帝]。

後來元朝的丞相脫脫帖木兒撰寫《宋史》, 寫到了《徽宗記》,不由得擲筆嘆曰:“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爲君耳!”

這個「幹什麽都行,就是當皇帝不行」的藝術家皇帝趙佶,把整個國家搞得亂七八糟。最後,發生了所謂的「靖康之難」。北方的強權金國,攻陷京都汴梁。宋朝的兩個皇帝,徽宗欽宗,還有朝廷以及宮中的二千多人,統統成爲金國俘虜,被拉到了金國的「上京會寧府」(今哈爾濱附近的阿城)。徽欽二帝身披羊皮,行牽羊禮,跪祭於金太祖完顏阿古打的宗廟。祭拜之後,在乾元殿拜謁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完顏阿古打的弟弟)。

金太宗對於跪拜在下的大宋王朝皇帝,給了新的封號。宋徽宗被封為「昏德公」,宋欽宗被封為「重昏侯」。從此之後,這兩位前大宋昏君皇帝,青衣小帽,成爲金國完顔家的僕役,在金國任人凌辱。

這就是水滸傳梁山好漢的時代背景。當時主政的是位藝術家皇帝,亡國後的「昏德公」,昏君的身邊,是一群老老小小的混球壞蛋。政府在一群混球壞蛋的統治之下,處處是貪腐的官僚,社會十分黑暗、良民無以爲生。

我少年時期看水滸,看的是水滸傳裏好漢的武打功夫與豪爽情懷;我後來再看水滸傳,看到了很多新的內涵。不同的人生階段,看同一本書,感受大不相同。

宋朝詞人蔣捷的詞《虞美人.聼雨》,有這樣的描述: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主要的差別,是我後來再看水滸傳,看明白了水滸故事的內在精神

二、水滸故事的精神

要明白水滸故事的內在精神,我們要先來説說水滸傳的成書經過。

綜合各家考證,水滸傳最早雛形,是「大宋宣和遺事」裏的宋江與三十六將落草為寇的故事。「宣和」是宋徽宗的年號,而「大宋宣和遺事」這本書,就是在記載宋徽宗當朝年間的一些遺事。

最初在「大宋宣和遺事」中所敘述的宋江故事,非常簡略。逐漸的,有關於宋江與三十六將的故事,在民間廣爲流傳,内容越來越豐富。到了元朝施耐庵,集撰了各家民間傳説,明朝羅貫中再加以編修,形成了明朝嘉靖年間的一百二十囘版本,内容包含了梁山好漢接受招安,朝廷定策「以寇制寇」,派梁山好漢征戰四方。最後好漢們或死、或殘、或走、或是被奸臣害死、或是自殺、整體下場,十分淒慘。

清朝初年的才子金聖嘆(西元1608-1661),不認同招安、征戰、以及衆家好漢折戟凋零的概念,所以把水滸傳做了修改與潤色。金聖嘆腰斬刪除了招安與征四的情節,形成了一個七十回本的水滸傳。這個金聖嘆的七十回本,一直廣泛流傳至今,已有三百多年。

所以水滸傳的成書,是經過了幾百年的集體創作,也流傳了好幾百年。一本書集合了集體的智慧,又能够廣爲流傳如此之久,必然有他的理由。

那麽,能讓這本書受人喜愛,持久不衰的理由是什麽?這本書的的魅力何在?

我認爲,其中的一個重要理由,是水滸故事中,生動的描述了中國官場問題與社會問題。這些問題,從古到今,幾千年來,一直存在。縱使形式有異,實質如一。

在水滸傳中,武松故事尤其是重中之重。我認爲,武松故事的重點,不是在描寫打虎英雄武松是多麽的功夫了得,也不是在描寫武松故事内容,是多麽的精彩曲折。我認爲,水滸傳的武松故事,是在深入描寫北宋末年的社會問題。

我寫了一幅楹聯,總結了我少年時期,與後來重讀武松故事的不同心得:

“原來只知道,武松展現打虎豪強光輝,天下無雙,拳腳間大顯雷霆威風

  現在才明白,水滸描述吃人社會黑暗,古今如一,筆墨中深藏辛酸滋味 ”

 

三、水滸傳武松故事

0. 引子

在金聖嘆最後刪定的七十回本水滸傳中,有關打虎英雄武松的故事,佔的篇幅最多。從第二十二囘的「橫海郡柴進留賓 景陽崗武松打虎」,一直到第三十一囘的「武行者醉打孔亮 錦毛虎義釋宋江」,一共有十囘,都是在説武松故事。

第二十二囘武松進場,第三十一回武松出場,介於這兩囘進場與出場之間,有八囘,完全都是在説武松故事。水滸傳其他好漢所占的篇幅,以及所描寫的深入程度,沒有一位可以與武松相比。

我認爲,在武松故事中,武松只是扮演著一個穿針引綫的作用。真正在描述的,是中國當時的社會問題。我們在此先看看武松打虎的情節,其實是有些可笑:

「武松把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裏去,那大蟲吃武松奈何的沒了些力氣,武松把左手緊緊地楸住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鐵錘般大小拳頭,僅平生力氣,只顧打。那大蟲…更動彈不得…氣都沒了。」 《第二十二囘》

換句話說,武松是用左手按住老虎的虎頭,用右手空拳就把老虎給打死了。這隻曾經犯案累累的吊睛白額大老虎,一旦登場,竟然比一般的黑狗還不濟事,哪裏有老虎的威風可言。

武松打老虎其實不太重要,它只是個引子。接著就開始綿延不斷的描述,中國各式各樣的社會現象。

1.普通百姓的生活保障

首先,我們來看看普通百姓的代表人物武大郎。武大郎是武松的哥哥,見到了武松,跟武松閑話家常。

武大道:我又怨你,又想你。我怨你時,你當時吃酒醉了和人相打,時常喫官司,教我要便隨衙聼候,不曾有一個月清淨,常叫我受苦,這便是怨你處。想你時,我近來娶得一個老小(老婆),清河縣人都來相欺負,沒人做主。你在家時,誰敢來放個屁?我如今在那裏安不得身,只得搬來這裏賃房居住。因此便是想你處。」 《第二十三囘》

換句話說,像武大這樣的普通老百姓,家裏如果有個兇巴巴的打手兄弟,真有很大的好處,你在家時,誰敢來放個屁?。不過也有壞處,就是要常常喫官司受苦。 但是家裏沒有個打手或是殺手,情況更是糟糕。武大就是因爲不小心娶個漂亮老婆,大家都來相欺負,終至於安不得身,只好搬家避難。

所以,在普通百姓的日常空間裏,如果沒有一個兇巴巴的兄弟可以經常出面「作主」,百姓的生活,碰到了特殊狀況,是毫無保障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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