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家书手迹遗失和追索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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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则徐家书手迹遗失和追索过程

刘广琦 

 

一、林则徐家书手迹是刘家的传家宝

 

我们的先祖叫刘齐衔、字本锐、号冰如,于1837年迎娶了林则徐的长女林尘谭,成为了林则徐的女婿。林则徐经常写信给刘齐衔,这些信件里既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勉励,又有政坛年长者对年少者的提醒和教导,是研究林则徐思想的重要史料。

刘齐衔的长子刘学慰成年后,又迎娶了林则徐的孙女。刘学慰的三儿子刘崇絜又迎娶了林则徐的曾孙女林贯虹。刘崇絜就是我们的爷爷、林贯虹就是我们的奶奶。先父刘栋业(字启宇),就是刘齐衔的曾孙。由于这层血缘关系,林则徐写给刘齐衔的家书手迹就传到先父手里,由他保存。先父一直将这份祖传的宝贵手迹视若比生命还重要的传家宝。

我们从小就知道家中有这样一件无价之宝。从我们记事开始,就记得夏天看见先父将这份信札拿出来晾晒、以防霉变。平时只知道这些家书被先父藏在家中最牢固的箱子里。在解放前生活极为困难时,有人出高价想收购刘家的这份珍贵的林则徐手迹,都被先父断然拒绝了。

 

二、林则徐家书手迹是如何遗失的

 

解放初期,先父就担任了福州市人民代表、福州市政府委员、福州市政协副主席、福建省人民政府委员,由福建省委统战部直接领导。1951年,当时的统战部长彭冲向先父借阅祖传的林则徐家书信札,先父当然不好拒绝,就借给了他。彭冲部长后来提议先父将这些家书捐献给国家,先父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先父当然不能要任何收据收条,否则就是对福建省委统战部及其部长彭冲不信任了,而且当时也没有向党组织要收据的惯例。先父从此便认为此份珍贵的文物已由国家保管收藏了。

1954年,彭冲部长调离福建赴江苏任职。继任统战部长张兆汉到任后又派人向先父借阅林则徐家书。先父此时才惊讶地得知祖传家书已不知去向。先父请继任部长查清这份祖传家书的下落,继任部长张兆汉没有给任何答覆。

1957年,先父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分子”,就更不敢要求组织上查清这份祖传家书的下落了。

1960年,厦门大学历史系教师杨国桢为研究林则徐,特意从厦门赶到福州来面见先父,请求借祖传家书一阅。先父此时只得将祖传家书已下落不明一事向他如实相告。杨国桢先生听后也嗟叹不已。以后几个女儿回福州时,先父也将家书下落不明之事告诉了女儿们。

 

三、我们是如何追索的

 

1978年,在为先父准备平反材料的同时,我们姐妹四人正式向福建省委统战部提出查找祖传家书的请求。在争取为先父平反的四年时间里,我们姐妹几人一直向各级党组织反映先父曾捐献祖传家书一事,并希望组织上追查这份珍贵的文物。

1982年,先父的冤案终于获得平反,但这份家书依然杳无音讯,也没有任何部门对我们姐妹四人的请求作出任何回应。

1995年,刘广欢和刘广琦看到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厦门大学杨国桢教授撰写的新版《林则徐传》,杨教授在书中第590页的注解中写道:“林则徐致刘齐衔(冰如)手札六十余札,旧藏刘氏后裔。这批手札现已散失,以上内容系藏者刘栋业先生介绍的。已故魏应麟先生在解放前夕亦借阅过这批手札,生前也曾向笔者转述过” (这条注释早在1981年4月该书第一版就有,可惜当时我们没有看到)。她们立即与杨国桢教授取得了联系。杨教授表示若日后请有关部门追查这份祖传家书,他愿意出面证明先父1960向他介绍过这份祖传家书遗失经过的事实。

2002年10月,林则徐全集编委会和福建海峡出版社正式出版了《林则徐全集》,书中有六封《林则徐致刘齐衔家书》。书中注明提供信札的人有两位,一位是俞真,他提供了五封信。另一位是郑重,他提供了一封信。

得知在《林则徐全集》信札篇内有林则徐致刘齐衔的书信,且书中信件的内容与母亲的回忆很接近后,我们姐妹又惊又喜。刘广青和刘广欢后来专门赶赴福州见到了《林则徐全集》的责任编辑茅林立先生,要求了解书信的来源,并希望通过编辑见到书信的收藏者。茅林立先生拒绝了我们要见收藏者的要求,而问了我们许多有关祖传家书的细节问题,包括包裹的布料及信纸的颜色样式等。

2010年12月,由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和福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联合编辑、由福建美术出版社出版了《林则徐翰墨(增订本)》。而这里面收集了俞真持有的五封信的手书真迹。书中附有陈培锟先生应先父请求撰写的跋的手书真迹。这篇跋可以证明这些林则徐致刘齐衔家书就是原来由先父保留的有力证据。

2017年5月15日,《福州晚报》登载一则拍卖广告称:福州东南拍卖公司和厦门东南拍卖公司联合拍卖林则徐致刘齐衔的信。当确认这些信确实是我们刘家的祖传家书后,在武汉的刘广欢便向拍卖公司去信,说明这些信件已捐献国家,不能拍卖。19日,广欢通过电话向福州110报案。福州110的接待人员在电话中要求她必须当天就得赶到管辖拍卖行的公安部门即福州市南街派出所报案,否则就来不及了。八十一岁的刘广欢只得放弃护理生病的丈夫,抱病于19日乘坐动车赶往福州。不料刘广欢来到福州110指定的南街派出所报案时,接待人员说他们只管现行,几十年前的事他们管不了,让刘广欢去找文物局报案。由于次日20日是周六,政府部门都不办公,考虑家中还有病中的丈夫需要照顾,刘广欢只得返回武汉。回到武汉后,她就立即给福建省文物局等单位去信,说明这些文物遗失的经过,说明这些文物不应被拍卖、而应由国家收回,并在信末附上了我们姐妹四人的联系地址和电话。但省文物局一直未给我们回音。

事后福州的拍卖公司给在武汉的广欢寄了一封信,信中称,他们的拍卖是经过省文物局批准的,所有手续都合法合规。

为此事刘广琦再次与在厦门的杨国祯教授取得联系,向他通报了此次拍卖之事,并请他写一份证明先父把文物上交国家的书面材料。杨教授于2017年11月25给我们寄来了他的亲笔证词。杨教授在亲笔证词中说明了四点:

1. 林则徐致刘齐衔手札旧藏福州刘氏后裔刘栋业先生处。

2. 林则徐致刘齐衔的信刘栋业先生于解放初已将手札交予福建省委统战部长捐与国家,此后便下落不明。

3. 陕西大学魏应麟教授在解放前夕曾向刘栋业先生借阅此手札。

4. 本世纪初,刘家人托原驻联合国大使凌青同志向首任省统战部长同志打听过手札的下落,部长同志明确表示他的确收到过手札,但他离开福州时未带走。

此后我们给国家文物局等单位也去信反映了祖传家书的遗失经过和此次拍卖的问题。国家文物局给我们写了回信,说已将我们的信函转到福建省文物局,请他们处理。然而,经过近半年的等待,我们始终没有得到福建省文物局的回信。

无奈之下,我们姐妹四人于2017年12月21日联名给省文物局长去信反映情况,信中还附有厦门大学历史系杨国桢教授的亲笔证词。但省文物局长没有给我们回信。

2018年春节后,我们从报纸上得知了中央巡视组即将进驻福建的消息。我们就在4月9日给中央巡视组寄了一封挂号信。我们姐妹认为这份刘家的祖传家书应由国家收回,请中央巡视组过问此事。根据邮局传来的短信得知,在福州的中央巡视组收到了我们的信函。

5月11日刘广青在上海家中接到福建省文物局一位卢姓先生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卢先生说省文物局收到了中央巡视组转给他们的信,随后他说了一大堆为文物拍卖辩解的话,中心意思就是两点:一是批准拍卖时,这份祖传家书的所有权并没有任何争议,二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们是国家收藏的文物,所以省文物局就批准了这次拍卖。我们认为他们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拍卖的林则徐家书手迹中有陈培锟先生写的跋,陈先生在他写的跋中明确指出这些信札是先父持有的,并说明先父是刘齐衔的曾孙。而出卖文物的人不是刘齐衔的后人,和刘家也无任何亲戚关系。拍卖活动中卖方的所有权显然有不清楚之处。如果省文物局稍微负点儿责任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找我们了解这份宝贵文物的来龙去脉——况且我们还马上不断去信催他们追查过。

省文物局又于5月17日寄来了书面信函,信中说明了他们当时批准拍卖的原因。信中称“对于其他信访诉求,建议你们可向公安部门反映,或向当时受赠机构进一步了解情况”。在中央巡视组离开福建的前夕,我们又给省文物局局长去信,要求文物局慎重考虑我们的请求,但以后再无回音。我们姐妹四人奔忙了一年之后,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没有任何一个政府部门承诺要认真对待此事、没有任何一个政府部门承诺要调查此事。

 

四、寄希望于广大读者

 

 林则徐给刘齐銜家书手迹已丢失60多年了,我们姐妹自1978年四人追寻这份家书手迹至今也有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我们姐妹四人不曾有一刻松懈,一直在关注着这份文物的下落,一直在向有关部门反映祖传林则徐家书手迹的遗失经过,一直期待国家有朝一日能将其收归国有。可是线索就在眼前,有权的人不肯追查,我们想追查又无权。我们姐妹都已八十多岁了,而且疾病缠身,行动不便,实在不能再为此事跟他们缠斗下去了,只好寄希望于广大读者。也许群策群力可以使这份珍贵的文物能在国家的展览馆里和大家见面。

最后,还想向林则徐家书手迹收藏者进一言。你们收藏这批珍贵资料,表明你们也很尊崇林则徐,很看重这批珍贵史料。假如果真如此,你们何不学学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的爱国情操拿出来献给国家,放在博物馆里跟历史学家和尊崇林则徐的广大群众一起欣赏研究?我想国家也不决会亏待你们(也许会给你们应有的精神奖励和物质奖励),专家学者和广大群众更会感念你们。何乐而不为?

 

附件一:杨国桢教授证词

 

林则徐致刘齐衔(冰如)手札六十余纸,旧藏福州刘氏后裔刘栋业先生处。1960年9月,余到福州访查林则徐遗稿,刘栋业先生面告解放初已交福建省统战部长彭冲同志捐给国家,但省统战部查 无此项手札,不知下落。1974年,我到福州拜访从陕西师大退休在家的魏应祺教授,告我解放前夕曾向刘栋业先生借阅过此手札。本世纪初,编《林则徐全集》 时,曾托凌青同志(原驻联合国大使,林氏后裔)与彭冲同志查证,告知当年确从刘栋业收到林则徐手札,但他离开福建时未带走。林则徐致刘齐衔手札下落终成悬 案。当事人彭冲、凌青、魏应祺均已故多年矣,无从对证,特此说明,所知该手札旧藏确为刘栋业先生。

                                         杨国桢

                                          厦门大学教授

                                          七至十届全国政协委员

 2017年11月25日写于厦门市思明区会展南二里52号902室

 

 附件二:2017年12月15日致福建省文物局局长傅柒生先生的信摘录

 

“我们是刘栋业(启宇)的女儿 。林则徐致女婿刘齐衔的家书上世纪50年代初由先父刘栋业经过时任福建省委宣传部长的彭冲同志献给了国家。今年六月我们在福州晚报上看到福建东南拍卖有限公司与厦门东南拍卖有限公司举办拍卖林则徐致女婿刘齐衔家书的广告,十分震惊。既然已献给了国家,怎么又落到了私人手里?我们立即写信给福州市文物局,请求采取措施,阻止拍卖并追查此文物的来历——我们怀疑可能有人侵吞公物。半年过去了,我们未得到任何回应。我们把这批珍贵文物追讨回来是为了交给国家。因此文物局作为国家管理文物的职能部门应该积极采取措施,而不是漠不关心,置若罔闻。因此冒昧给您写信,希望您能推动此事,起码应该给我们一个答覆。”

 

附件三:福建省文物局2018年5月16日书面答覆摘录:

 

“十分遗憾的是,由于当时在收到你们和其他亲友的来信时,该拍卖会已经结束,同时在拍卖会来源合法等申报材料完备的情况下,若无有效法定证据,客观上也无法进行撤拍。对于其他信访诉求,建议你们可向公安部门反映,或向当时受赠机构进一步了解情况,我局将全力配合做好相关工作。”

 

 

 

 

 

 

 

 

新中美 发表评论于
这就是我从不看那些鉴宝节目的原因,都是来路不明的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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