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鲜 三 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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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吃过的一些水鲜都已成记忆,比如鲥鱼和刀鱼。鲥鱼在我最早记忆是在七十年代后期,那时的鲥鱼就已经是珍稀名贵的了。初夏时节,鲥鱼上市,二块钱一斤,吃一条肥腴的鲥鱼相当于吃掉半个月房租,价格贵的令人乍舌,偶尔尝鲜可以,寻常百姓是不能常吃的。鲥鱼拎回来,合家大小兴奋的围着看,因为珍稀,周围邻居也闻讯凑过来,品头论足一番。鲥鱼娇贵,据说保鲜期极短,稍一耽搁就会腐烂变质,所以买回来后须及时处理。先剖洗干净,然后连鳞带鱼一起下锅用菜籽油煎。鱼在锅里煎,奇香扑鼻而来,锅里的油越煎越汪,都是鱼鳞里滲出来的脂肪。这鱼虽贵但也经济,起码那鳞是保留的。鲥鱼确实好吃,炸过的鳞片,翻卷依附在鱼皮上,闪着银光,松脆油滑,鱼肉口感细嫩肥腻,入口即化。小时候家里吃鲥鱼,在记忆中也只有两回,能品尝到鲥鱼,三生有幸,感谢父母。

进入早春,市场上悄悄的有了刀鱼,价格随潮汛涨落,不算贵,一般家庭都能吃的起。那时的刀鱼是一种普通的时鲜,和一般淡水鱼不同,只是刀鱼有季节性,过了清明,鱼肉的口感就老了。那时无锡人吃刀鱼,大多是赶个时令,每年到时候,家家户户买刀鱼回来吃,就像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饼一样,吃过刀鱼,没有缺憾,感觉这季节过完全了,并没有奢侈富贵的意念。刀鱼形状瘦溜,长须窄尾,如一柄厨刀,买回家或蒸或煎炸,都好吃,肉质细腻鲜嫩,但多刺,那鱼刺细而密。因着那刺,加上肉少不实惠,使得不少人对刀鱼浅尝即止,并不喜欢多吃。那些年,母亲在航运公司上班,公司的轮船行走在长江水域,盐城班淮阴班泰兴班往返苏北各地。货轮回航,捎带刀鱼回来,价廉货鲜,而且个大,非但我们家吃刀鱼成为常态,住同一楼的邻居们也托母亲的便利,常得口福。

如果说鲥鱼刀鱼大家还没有忘记,那么海蛳恐怕能记得起来的人就不多了。那是一种细长的螺,外壳有如旋转楼梯一样的纹路,大小形状和钉螺相像。小时候受过血防教育,看到这螺总会有那样的联想,抑或它本来就是,只是换一种名称吧。

到了夏天,有人走街串巷的叫卖海蛳,担着木桶,短秤和破旧的竹丝筲箕,也好像是用搪瓷杯一杯一杯的量着卖,记不确切了。这些小小的刚壳类软体动物与海没有半点关系,我猜应该是从太湖里捞上来的,之所以称之海蛳,是让人远离联想,海里的螺蛳,离钉螺远着呢,你就大胆吃吧。海蛳便宜,五分钱一毛钱即可买一捧。不用惊动大人,嘴馋了,一家几个孩子将买棒冰的钱凑在一起,买一碗海蛳回家。海蛳养在水盆里,探出软足,沿盆壁四处向上蠕爬,一会功夫,爬满了四周,爬上盆沿。海蛳的吃法是这样的,先用钳子将尾尖夹掉,再入开水焯一遍,取出滤干,用酱麻油葱姜丝佐拌。吃的时候顺螺口轻轻一吮,发出嘬的声音,拌着葱香麻油的螺肉便滑入口中。记忆中那螺肉后半段呈青绿色,带着黏液,无比柔滑,鲜美至极。有时为省事,懒得去尾,便下开水焯,吃的时候,将螺捏住,尾尖往桌面一磕,就断了,边磕边吮,成为一种别致的吃法。在我记忆中,海蛳是不当菜吃的,因为太细小琐碎,一般都当零食消遣,吃一盘海蛳犹如嗑一盘瓜子。几个孩子围一碗海蛳,在父母下班回家之前,便嘬嘬光了。吃完海蛳,碗里空空的残剩一丁点酱汁,桌上堆起一堆螺壳,咂咂嘴儿,意犹未尽,等着从肚里打嗝回升上来尚未消化的残食,再一次回品那螺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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