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所有的喧嚣和尖叫在那一声闷响之后,齐齐向下,被砸向地面,转瞬之间就消散在泥土中。
一阵困意伴随着全身的轻松,混沌中梅雨琳仿佛看见母亲在向自己招手,
“妈妈,你终于来接我了。”
“妈妈,你终于肯原谅女儿了。”
梅雨琳抬头看着半空中等待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明明一腾身就可以够到的距离,自己却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
“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轰,突然母亲周围腾起一片火海,火光中母亲的胸前开出一朵血红的百合,
“妈妈——!”
母亲就那样在自己的呼唤中渐行渐远,嘴里还不停喃喃着,那声音穿过天际,像风儿的呓语在耳畔回转
“囡囡——,我的囡囡——,”
“——妈,” 梅雨琳一着急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辛辛喜极而泣的声音,
“快去叫大夫。”金导演欣喜若狂的下令,有人飞奔而去。
“囡囡,我的囡囡,”战雨抱着梅雨琳满脸是泪,嗓音嘶哑。他的右臂和右腿全部缠上了绷带。可他依然不顾医生劝阻一直这样将梅雨琳抱在胸前。
远处武龙带着人将威亚操作手围在中间,正在讯问,
可战雨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顾觉不到,眼里只有怀抱中的爱人。
梅雨琳糊涂了,刚才那声声的呼唤来自梦中的母亲,还是眼前的男人?…….
她抬起手想擦去那张英俊面孔上满布的泪水,一阵剧痛仿佛全身每根神经都被疼痛侵蚀,她看到了自己被缠裹着的双臂,也感受到自己口腔中插着的管子,她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早春的凉风卷起四野的萧瑟,裹挟着片场上忙乱的人群,外围看热闹的村民已经被劝散,梅雨琳的额头刚刚被医生处理过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水,汗水和着血水沾湿了她前额的鬓发,虽然有点狼狈,可是你还活着,还能在我面前哭泣,真好。
别哭,好想抱着你为你擦干眼泪。梅雨琳垂下双睫,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摇头。
战雨低下头吻着梅雨琳湿漉漉的头发,哽咽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能说话,不能转动,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向战雨的胸前靠去。
第一次她用一种全身心依赖的姿态去贴近男人,周围的一切都在淡去,只有那颗强有力跳动的心脏,一下下敲击着耳鼓,似乎让她从心底感到放松和满足,梅雨琳眼角带着一滴泪缓缓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昏迷。
“囡囡,醒醒,不能睡,醒醒,”战雨声嘶力竭地大叫,不断吻着梅雨琳的头发,又将手伸到梅雨琳鼻子下方去试探。
“快,上车,保持她上身抬高,注意咽通管。”大夫从开过来的房车上跳下来,和众人一起把战雨和梅雨琳抬上车,车子载着众人冲向远方。
……
301医院门口,医务人员已经严阵以待,由一名副院长亲自带领。
车子刚刚停稳,两辆推车就冲出医院大门稳稳地停在车门前。
战雨死活不上推车,非要陪着梅雨琳看着她进手术室,是及时出现的强维伦硬把他按到推车上,告诉他自己会陪着梅雨琳,这才硬逼着战雨进了手术室。
强维伦可以说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因为从梅雨琳进入剧组,他就悄悄安排了一名剧务进入,没想到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一系列的检查下来战雨情况还好,右手、右腿骨折,左脚的舟状骨、骰骨、楔骨、及第4骨跖骨骨折。但没有什么内伤。
梅雨琳的情况却不乐观。
“双臂粉碎性骨折,脑部有淤血,有轻度的神经系统阳性体征,有轻度的生命体征改变。”
金导演听的直着急,忍不住插话:
“医生,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用保守治疗,等着淤血缓慢被吸收,的确也有恢复的可能,可是病人已经是二度昏迷,如果几天之后淤血不能被吸收,而且再有新的出血部位,很有可能威胁到患者的生命,速度甚至快到来不及治疗。治标治本的办法就是立刻实施开颅手术。”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个手术的危险不言而喻,是需要亲人签字才能施行的手术。 躺在ICU的梅雨琳,还在昏迷中,没有自主意识,战雨已经进了手术室,至少要几个小时才能出来,金导演看着强维伦没了主意。
强维伦先是沉默不语,继而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最后在家属一栏签上了名字。
手术由那位副院长主刀进行的非常顺利,术后医生告知强维伦病人脑干没有受伤,应该在3天内能够脱离昏迷状态,到时候好好调养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听到最后一句,强维伦有些抑制不住,可他还是把泪流进心里。
转头去找金导和战雨。
战雨手术后第二天就硬撑着下床扶墙走动,金导知道他惦记什么,急忙为他弄来轮椅,战雨每天坐着轮椅在ICU守候。
金导让人送来了出事当天拍摄的带子,和强维伦、战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看,最终认定那绝不是普通的的技术事故。
战雨在观看的时候耳边一直回响着为他最初处理伤口的随组医生的话:
“你小子命大,如果不是对面的兄弟拨了你一下,梅总监又担了你一把,你不死也得半残。”
的确,战雨这次本不需要替身,全部亲自上阵,但是他知道武龙快结婚了,需要用钱,就为武龙某了个角色,吊威亚时正是武龙吊在他对面,见他往下掉,武龙第一反应是伸出手里的棍棒截了一下。
但医生有所不知的是:正是这一下给他赢得了时间,让他看到了冲到下面的梅雨琳,这一惊非同小可,那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的爱人,他大喊的同时,借助那一拨的力量和平日健身房锻炼出的肌肉,硬是空中反转,在落地前瞬间将自身调成了头上脚下,双腿微曲,减轻了下降力道,救了自己,可是梅雨琳却在他压下来的同时,摔倒在地,脑部受到撞伤,当时就昏迷不醒。
“我想见见那个操作者。”强维伦看完录像,听完战雨讲述现场当时的状况,转头跟金导要求。
没想到金导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对,对不起,出事以后大家都忙着照顾伤员,那个人趁乱跑了。”看强维伦皱皱眉头,金导紧忙说,
“不过我们会追根溯源,找出那个家伙是谁介绍来的,至少也会找来照片。”
事已至此,强维伦只好点点头,转头看着战雨:“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金导急忙说没事的话他要先回片场,医药费他会派人结算,让战雨安心养伤。
待金导离开,强维伦盯着战雨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我会禁止一切人进来探望,没事你也先不要四处走动就呆在医院,在抓到凶手之前,你要格外小心自己的安全……,和琳琳的安危。”
战雨不解地看着强维伦,不过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他,
这样也好,自己至少能躲过那些记者疯狂的追踪。
看着强维伦的背影战雨心中升起了一个谜团,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大感意外:
三天过去了,梅雨琳没有苏醒;
一周过去了,梅雨琳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各种检查都显示梅雨琳脑部清淤手术非常成功,周身也没有其他生理病变,可不知为什么人就是醒不过来,医生委婉地告诉强维伦和战雨,病人如果一直昏迷,身体各项机能无法正常工作,就会影响手臂功能的恢复,最终即使醒过来也可能会造成终身残疾。
战雨从第三天开始就每天去ICU病房,守着梅雨琳跟她说话,有时候讲他们小时候有趣的事情,有时候唱小时候的儿歌。随着时间的推移,战雨的恐惧越来越厉害,常常说着唱着就会泪流满面。
强维伦每天来医院一次,每次都找医生询问和商量,院长组织院内最强的专家团队为梅雨琳进行了两次会诊,奇怪的是看不出有什么导致昏迷的病源。眼看着医生所说的大限即将来临,战雨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一遍一遍地祈求上苍不要带走自己心爱的女孩。
就在所有人都陷于绝望的时候,辛辛给战雨打来了电话。
“战雨,我把梅雨琳的病情跟我的老师说了,他说心理学上对这种症状有一种尝试你或许可以试试。在医学上的说法:昏迷往往发生在脑部受到重创时,出于“自我保护”目的,机体主动关闭除呼吸等基本生命体征之外全部的意识反应,给大脑足够的时间平缓地修复创伤。但是心理学上有一种病人在她的潜意识里,对于生命或者说对于现实的世界已经失去了信心,他们会主动关闭自己的意识反应,即使病理上的损伤已经修复,创伤已经愈合,他们依然不愿意为自己打开生命的大门,
这样的患者不会自然苏醒,她需要外界的帮助启动她最关键的开关。那个开关的按钮可能是过往的经历的事件、话语、或者她想听到的某个人的声音,她想了解的某件事情。总之,一切可能激发她潜意识深处那个最渴望的触点的事件都可能唤醒她。试一试。梅雨琳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辛辛最后 的话已经显出哽咽,她不愿意说出来那个残酷的事实:
自主昏迷状态如果持续2至5周,患者必须自然苏醒,如果长于这个时间,存活率不高,即使活过来,也有可能进入永久“植物人”状态。
梅雨琳已经昏迷接近两周,留给她和战雨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放下电话,激动的战雨陷入沉思,
什么是梅雨琳最想知道的事情?
什么东西最能打动她?
有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更知道她需要什么?
所有自己知道的过往都已经试过了,强维伦会不会知道什么?
姜夏凡成为战雨第一个排除的人选,因为梅雨琳手术完第二天,战雨从护士送回来的衣服中翻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那里面是一个优盘,优盘中是姜夏凡和一个女人的裸体视频,最让战雨无法忍受的是里面竟然有一段姜夏凡的语音,那谈话内容差点让战雨崩溃。梅雨琳肯定已经看过这些,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到底承受了多少痛和苦?
战雨再一次将目光移到ICU中梅雨琳苍白的面颊,即使隔着玻璃窗,即使受尽了病痛的折磨,梅雨琳的面容依然看起来那么精致可爱。
突然战雨想到了一个人,或许那个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故事能够打动囡囡?为了心爱的人,他决定要试一试,他拿出电话调出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最终按下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