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私人空间”。下班后或是周末,对着一书架的书,和院子里自己种的那几棵花,觉得放松极了。
到了周末,坐下来看书,累的时候,打开电脑,上网找自己喜欢的电影来看,不知道为什么张元导演的那部《北京杂种》出现在搜索栏里。心里想,似乎很早以前是看过这部电影的,可是忘记里了什么时候的事了。
电影开始,年轻的崔健出现在镜头里,年轻的他,带着一个乐队不停的唱着,唱的什么有点听不清,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吵,图像也不清晰,没有多久,就再也没有耐心看下去了。
重新再找的时候,看到了《流浪北京》,看看介绍是一部记录片。那个叫做张夏平的女画家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图像是暗的,有点看不清她的脸,镜头拉近的时候,才看清她是一个女的,她点着了一支烟。镜头闪过,那个叫做牟森的出现在镜头里,一个个的镜头闪过,五个热爱的艺术的人讲述的漂在北京的故事。
看看记录的时间是八九年,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想想这些人真是勇敢,那个年代的人们的思想观念是那样的封闭,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稳定的家庭,户口是那个年代的人们逾越的鸿沟。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为了自己追求的艺术漂在北京。
唉,在中心轻轻的叹了口气,默默地对自己说,其实每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时代,都会有那么一些人坚持不懈的追求着自己热爱的东西。
想想自己,又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一年的夏天,第一次到北京,和弟弟一起跟随爸爸单位的一行人的承德之行路过北京的。时间久了,已经忘记是什么原因爸爸没有一起去而是让自己和弟弟一起去。
还记得当时听到爸爸说:“你和弟弟一起去承德玩吧。”我的心中一阵的狂喜。当听到爸爸话的时候,心里的激动并不来自这一次的目的地的探访,而是可以见到那个当时还是自己男朋友的那个男人,那个当时还是个文学爱好者的他,在北京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
知道去承德必须在北京换车,后来爸爸告诉我,他们路过北京的时候,会在北京停留一天。我的心里虽然觉得一天的时间有些短,可是聊胜无吧,至少可以见上一面。
不像今天的高速火车,那时候到北京差不多近十一个小时。夜行的火车,差不多在亮时,缓缓的停靠在古老的北京站时,记得自己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终于来到了从小耳闻的伟大的首都,终于可以见到两个月没有见面的他。
下了火车,我和弟弟跟着爸爸的同事们一起去了天安门。天还没有大亮,到天安门的时候,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了。升旗班的人已经踏着正步,举着国旗走出来了。简虽然个不算子矮,可是挤在人群里,什么也看不到,一身的汗水。只能听到国歌放着,国旗徐徐升起的时候,从人井里看过去,心里还是一阵的感动。
吃过早饭,带队的那个人说:“我看我们还是自由行动吧。晚上酒店见。”我告诉弟弟,要去看一个朋友,那时的北京流行着面的,搭上车就遇到堵。走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站在中国美术馆前的那个他,和那个只记得他的名字中有一个力字的男生,站在中国美术馆前,只记得他们好像是在兜售一本什么人自创的音乐杂志。
记忆中还有那个封面的样子,可是忘记了杂志的名字。我是看过那本杂志的,三十年过去了,内容基本忘记了,只记得“左小诅咒”的名字,还有一个行为艺术的介绍,一个蹲在旱厕里,苍蝇叮满的全身。
那个名字有力的男生给我深刻的印象是他脚上两只不一样的鞋子,一只中国老人穿的老头鞋的布鞋,一只皮鞋。他长的很清秀,但是看到他脚上这样的鞋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着问他,是早上穿错了,还是故意穿成这样的,他的回答忘记了或者他没有回答。
后来见到其他的几个人的时候,那个还是她男友的人在简耳边轻轻的说,他们已经差不多几天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了,因为几个人身上没有一分钱。
忘记在哪里请他们吃饭,遇到了后来叫做王艺和燕子两个人,王艺是当时还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燕子是从安微来北京参加艺术考试的一个女孩子,其他的记不得了。
记得那一年她剪短了长发,那一次大概是她一生中头发最短的时候,记得吃饭的时候,对着他们笑,有一个男生说:“你看她笑起来很像法国的那个女画家。“记不得那个女画家的名字了,不过当时的她笑的更加灿烂。年青的女孩子都有虚荣心,尽管不知道那个女画家的容颜,可是说自己跟一个艺术家沾边,心里还是挺得意。
那一年的北京整个城市都要被拆掉的样子,北京上空飘着郑均那首《赤裸裸》。从承德回来的时候,再次路过北京,是去了那个叫做王艺和燕租子住在东四十条的一个还没有拆掉的四合院里。晚上他们四个人一起去了王府井的夜市,无非吃了那些所谓的北京小吃。
离开王府井那个夜市的时候,被一个带着孩子的妈妈拦住,那个孩子伸过手来,正要拿钱给他的时候,简被王艺拦住了。他坐在一个栏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跳下来说:“你不要给他,他们是骗人的,那个孩子一定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不会舍得让他出来当乞丐。”简觉得他说的对,拿着钱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又缩回去了。那个孩子看了一会他们几个,就离开了。
城市的晚上没有了推土机的轰鸣声,整个城市被黑暗笼罩着,都还能感受到飘浮在空中的尘土。
那个后来成为自己的老公的人,牵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对我说,有一天我一定让你过上平静的生活,这句誓言和心中的感动,让自己披上嫁衣,变成了他的妻子。
那句誓言的感动到今天还在心中跳动,可是那份平静的生活只有自己一直在过。那一年的北京,天安门,中国美术馆,还有消失了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巨大变迁中的城市都还在记忆里。
坐在远离家万里自己,为偶然间看到的发生在同一城市中的人和事感叹着那些对艺术和理想的追求,和被物质生活的逼迫,那些所谓的当时的"盲流"艺术家走向了性格和精神的分裂,有的人经受不住,最后走向了疯狂。
“有理想的人都是要经过磨难的。 善良的人要经历更多的磨难,而他们或者已经把这些磨难当成了一种快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人这样评价他们。
记录片中主人公之一的牟森说:“挣扎在生活中的这批人是优秀的,他们将是新世纪头十年的主宰。“
互联网主宰的这个世界里,输入他们的名字,像牟森说的那样,他们依然在坚持着他们热爱的。的确,他们的生活方式在通向生活的道路上走到了最后。
那个当初让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很久没有联系了。突然有一点想他,拿起电话想打个电话给他,说什么呢,还是放下了。
突然脑海里飘着:
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赤裸裸,我的爱呀赤裸裸。
你不能让我再寂寞。
唉,爱真的可以让人不寂寞吗?
拉开门,站在小院里,土是湿的,想起昨天半夜下了大雨,抬头看看天空,天很蓝,却没有云。
“又是一个热天!“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蹲下去拨那些长疯的野草。
记忆中的北京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