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港姐选举又要开始了。
回想起去年的香港小姐,从开始到落幕,除了佳丽颜值被吐槽外,基本没有引起太大水花。而选举出来的港姐,也不再作为娱乐圈的后起之秀而声名鹊起,她们中的很多人,只能在昙花一现后,归于平静。
时间是向前滚动的车轮,曾经辉煌一时的港姐选举,已经变成了一档收视降到冰点的综艺短片。随着城市的变迁,观众口味的变化,香港小姐也走向了穷途末路。
多年来,港姐的后座,从豪门之后许晋亨的座驾,变成过气艺人许志安的出租车,多少美人正在迟暮,多少传奇正在落幕。
再无岁月可回首。
01
1946,梦开始的地方
1946年,是故事开始的时间。
彼时二战刚结束,香港主权几经辗转,由日本移交回英国,经年累月的战乱,香港人急需一种大众娱乐,来转移战争的“后遗症”。于是,带有慈善性质的“香港小姐”,就在一片萧条中应运而生。6月23日,第一届香港小姐选举,在北角“丽池空军俱乐部”举行。这是一个私人俱乐部,当时的选举,更多的是上流社会的社交方式,而所谓的“选举”,也不过是几个妙龄少女,穿着性感比基尼,在中外评委面前走来走去。
裸露的肩膀,雪白的肌肤,再加上紧身衣勾勒出的胸部线条,这样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在上世纪40年代末,掀起了一股狂潮,只能容纳1700人的会场,最终挤进了2000多人。
但因为是第一届,赛制十分宽松,只要求佳丽年龄在16—60岁之间,能找到一件泳衣穿在身上即可,这就导致参赛者素质参差不齐,仅有的11名佳丽中,有不少还是舞厅小姐、风尘女子。
当时去到现场想要一睹佳丽芳容的男人们,更多的是败兴而归,权当是免费看了场“妓院选花魁”。
一夜成名的李兰,很快出演了多部电影,更成为了黄飞鸿系列电影的第一位女主角,风头一时无两。
参演电影的李兰
有钱有名,李兰的成功,给了后来者极大的勇气,接下来几年,香港小姐的选举异常火爆,直到丑闻爆发才陷于停滞。
1948年,第三届港姐冠军司马音,被曝是李裁法的“契女”,令其他佳丽大为不满。
李裁法是谁?丽池花园夜总会的老板,但他有个更为响亮的名号——“香港杜月笙”。
与杜月笙一样,李裁法是上海小混混出身,终日游手好闲,好在为人义气,才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甚至结识了杜月笙的结拜兄弟芮庆荣。二战时,香港被日本占领。彼时李裁法已经在香港站稳脚跟,他一边与日本人周旋,一边帮助香港爱国人士撤走,笼络了不少人心。
被国民党当成“汉奸”逮捕时,还是杜月笙为他作证,让他以抗日英雄身份被释放。抗战胜利后,李裁法被授予很多荣誉和头衔,颇有威望的他,于1946年举办了选美。
传说中的李裁法“契女”司马音
至于司马音,能搭上李裁法这条船,自然绝非善类,她毕业于日本东京艺术学院音乐系,是个高材生。只可惜被四名落选佳丽揭发内幕交易,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也就是这一年开始,连续三年爆出内定丑闻,大热的港姐选举遭遇滑铁卢。直到1952年,美国环球小姐赛区香港选区启动,香港小姐才逐渐走向正规化。
02
1973—1987,黄金年代
1973年,香港小姐正式移交TVB电视台,宣布一年一届,终于从“野路子”变成了“正规军”。然而,TVB的第一届香港小姐选举,就闹了乌龙,港姐竟然有两个:
一个是“香港东方选美会”选出的狄波拉,一个是TVB选出的孙泳恩。
狄波拉大家应该很熟悉了,谢霆锋的老妈子,70、80年代红极一时的香港影星,还曾拍过名艳香江的三级片。
狄波拉
相比狄波拉,孙泳恩的名气要小很多,她只参演过一部电影《狙击十三》就宣布息影,下海从商。
值得一提的是,只能屈居第四的赵雅芝,成了当届港姐最大的“遗珠”。她后来凭借《上海滩》里的“冯程程”,和《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素贞”,成为内地知名度最高的“港姐”,还缔造了“不老神话”。
《上海滩》中的赵雅芝、周润发
港人曾经这样评价港姐选美:1977年港姐冠军朱玲玲,就开启了“选冠军就是选老婆”的先河。
朱玲玲被誉为“气质最高雅的港姐”,在夺冠当晚,就被裁判之一的霍英东之子霍震霆看上,才当港姐,又入豪门,妥妥的“人生赢家”。
朱玲玲
更传奇的还在后面,2005年,朱玲玲结束了这段长达27年的婚姻,并于3年后与苦恋她8年的富豪罗康瑞结婚,不愧是“港姐中的港姐”。
时间很快就到了1979年。因为不会穿高跟鞋而现场失误的钟楚红,只得了个第四名,没有得到TVB的垂青,却意外成为了杜琪峰导演处女作的女主角。这部电影叫《碧水寒山夺命金》,名字不咋地,剧情也不咋地,却让红姑从此走进了观众的视野。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你心中所想,总有一天会以另外的方式回赠给你。
钟楚红后来在《纵横四海》里穿着高跟鞋,与轮椅上的周润发翩翩起舞的一幕,成为香港电影永恒的经典。
《纵横四海》中的“轮椅舞”
钟楚红的经历,也深深震撼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张曼玉。
张曼玉出身于上海的一个单亲家庭,8岁时随母亲移居英格兰。作为学校里唯一的东亚人,张曼玉曾遭受排外和歧视,加上母亲的严加管教,自幼性格十分独立。16岁时,张曼玉在伦敦做书店店员,1982年随母亲返港度假,无意中被广告公司相中,成为了一名兼职模特。1983年,刚满18岁的她,一举拿下港姐亚军,同年代表香港赴英国参加“世界小姐选美大赛”入选前15名,由此开始演艺生涯。
别的女孩参选港姐,多半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张曼玉则不同,她是真的热爱演戏。
张曼玉
因为骨子里的文艺细胞,张曼玉是为数不多的出道即巅峰的代表,1984年,张曼玉就得以与张国荣、梅艳芳搭戏,被视为“最有前途的女星”。
王晶曾在自传《少年王晶闯江湖》里形容初设影坛的张曼玉:一张白纸,毫无心机,性格比外形更可爱。
张曼玉的性格的确比外形可爱,她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刚出道5年,她就参演了20部电影,还不是求量不求质的口水电影。迄今为止,张曼玉已经获得5届金像奖影后、4届金马奖影后、还囊括了国际三大节里的戛纳和柏林影后,这一纪录至今无人可破。
也就是从张曼玉开始,香港小姐成为TVB最大的造星工厂,借由港姐选举进入娱乐圈,成为许多年轻女孩趋之若鹜的梦想。
03
1988—1991:巅峰时刻
既然上面提到了王晶,那就不得不提他心目中的白月光——邱淑贞。
邱淑贞在1987年参选了港姐,本来是与李美凤并列的大热人选,但被候选佳丽黄莺揭发下巴疑似整容,愤然离场。
邱淑贞啊,虎扑直男票选的女神啊,整容?怎么可能!
邱淑贞
好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退选之后,邱淑贞火速签约TVB,与梅艳芳、刘嘉玲、曾华倩、上山诗钠、吴君如、罗美薇、蓝洁瑛和张曼玉合称无线“九龙女”。
据说,王晶在准决赛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群佳丽,但是“能在电影圈走红的,只有一个邱淑贞”。
两人结缘,是在《撞邪先生》,“(她)拍戏第一日便有当时男友开了一辆法拉利前来接送”。后来,王晶发现邱淑贞十分有想法(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力邀她参选了下一部戏《最佳损友》的女主角“屈豆豆”,“豆豆”这一绰号由此而来。但这部戏红的只有吴君如,邱淑贞的真正走红,要在王晶的《赌神2》里。
一袭红裙,嘴叼扑克牌,眼神迷离,这一幕至今仍留在无数影迷的心中。
因为力捧邱淑贞,王晶成了圈内秘而不宣的“痴心情长剑”(语出李嘉欣教训刘銮雄的电话录音,第一句就是“王晶对邱淑贞那么痴心情长剑”)。
既然李嘉欣出场了,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位1988年诞生的“最美港姐”。李嘉欣是中葡混血,3岁时就被挖掘过当模特,之后更是放弃会考4个A的好成绩,参选港姐。李嘉欣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一向刻薄的港媒甚至用“石破天惊”来形容她。
最美港姐李嘉欣
毫无悬念地摘得港姐桂冠后,李嘉欣就开始了自己“富豪收割机”的生涯。
第一位是港姐裁判之一倪震。倪震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但好歹是香港四大才子之一倪匡之后,按理说配一个新科港姐绰绰有余,但进入娱乐圈不久,李嘉欣就狠狠甩了倪震,为此,倪震的姑妈亦舒还专门写了本小说《印度墨》来讽刺她。
第二位是黎明。相识于微时,这应该是李嘉欣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恋情,只可惜黎明顾忌自己的偶像形象,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最后不了了之。
既然得不到承认,那就找一个愿意大大方方承认的,李嘉欣又搭上了刘銮雄。都说“流水的港姐,铁打的刘銮雄”,从关之琳,到李嘉欣,再到蔡少芬,刘銮雄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断过。
李嘉欣与刘銮雄
据说,刘銮雄曾在一个停电的雨夜,拎着一盒便当,爬楼二十几层,只为把热腾腾的肠粉送到李嘉欣面前,博美人一笑。后为讨她欢心,还把香港的一幢商厦,命名为“The one”。只可惜,从来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The one成了甘比名下的资产,而李嘉欣只是整理了下裙摆,就从一个豪门跳到了另一个豪门,成了船王许爱周之孙许晋亨的老婆。
不得不说,许晋亨也是“女神杀手”,恋爱对象是刘嘉玲,前妻是赌王之女何超琼,跟情史丰富的李嘉欣,简直绝配。相传结婚当日,全香港的富婆都松了一口气,这个狐媚的小妖精,终于嫁人了。
李嘉欣之后,香港小姐的传奇还在继续。1988到1991年,是香港小姐的巅峰时刻。
如果说此前的港姐只是“花瓶”的话,那这4年选出来的港姐,从外貌到内涵,无可挑剔。
1989年陈法蓉,以短发造型亮相,被誉为“最具都市气质的港姐”,同时也是第一位拥有大学学历的港姐;
陈法蓉
1990年袁咏仪,香港理工大学高材生,外号“靓靓”,后成为金像奖第一位蝉联两届的影后;
袁咏仪
1991年郭蔼明,美国南加州大学机械工程硕士,曾到NASA(美国国家航天航空局)兼职见习工程师,是学历最高的港姐,后来被“香港市民”刘青云娶回家。
郭蔼明
随着港姐颜值攀升的,还有节目的收视率。1991年,港姐竞选决赛当晚,请来了四大天王助阵,收视率高达44点,至今无法超越。
04
1993年后,再无传奇
盛极背后,一定是衰。
在经历了1991年的收视爆点之后,香港小姐的收视和口碑,也出现了断崖式下跌。1993年是个分水岭,那一年的冠军是颇有观众缘的郭可盈,五官清晰有型的她,后来果然成了无线的当家花旦。
郭可盈
但这一年之后,香港小姐像是被“坏了风水”,选出来的港姐,越来越令人失望。
1994年的谭小环,入行前就是人人艳羡的空姐,但20年过去,她竟沦为了香港街头卖鱼蛋的大妈,让人跌破眼镜。
有人嫁豪门,有人卖鱼蛋,香港小姐作为造星工厂的神话,正在逐渐被打破。40年代,香港小姐是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70、80年代,香港小姐则成为香港的名片。
那个年代的港姐选举,更像是一个窗口:
颇有演戏天赋的赵雅芝、张曼玉,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拥有姣好面容的朱玲玲、李嘉欣,纷纷嫁入豪门,衣食无虞;
智商超群的邝美云、杨宝玲,则通过投资,顺利跻身亿万富婆行列......
港姐,只是一块敲门砖,至于行将何处,全看造化,而这正与当时蒸蒸日上的香港经济相映衬,代表了香港人务实与硬净的都市形象。
香港小姐群像
但走到第20个年头时,不知是因为审美疲劳,还是人们更愿意关注自身,曾经万人空巷的选美场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1997年,香港回归,港陆齐贺,但那一年的港姐选举,同样令人失望。冠军是翁嘉穗,根本没泛起多大涟漪,反而是亚军佘诗曼,多年后成为TVB的“最佳女主角”,名利双收。
环顾整个世纪末,只在1999年出现过一次掌声,那就是中英混血的郭羡妮,这一幕也被称为是香港小姐“最后的回光”。
千禧年后,港姐再也没出现过让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很多前三甲的港姐,观众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就连此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黄心颖,也只能通过与老男人许志安的绯闻,才能让人勉强回想起她曾是2012年的港姐亚军。
黄心颖
时至今日,“长得像港姐”,已经成为坊间一句流行的粗口,那个人人争做港姐的时代,逐渐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如今,当我们在电视上透过网红滤镜,看到无数个姑娘面对镜头搔首弄姿时,不禁恍惚:
这到底是选绝世美人,还是选风尘女子?
正如1946年,2000人蜂拥而至,最终只是看到“松弛的线条,胖而不健的体格,萎黄的脸孔”。万人空巷的场景终成追忆,这条古早的成名之路也人迹罕至,就连曾经叱咤一时的TVB,也面临着大批艺人离巢。
电影《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和梁朝伟
其实,不止香港小姐,还有香港电影、香港黑帮、香港武侠,那个创造过无数历史,见证过无数风流的年代,正在渐行渐远。曾几何时,我们对于香港的印象,是高耸林立的中环写字楼,是灯火辉煌的维多利亚港,是无数人非法偷渡也要抵达的“欲望都市”。
但近几十年来,香港从“亚洲四小龙”到今日的“寻求转型”,当港姐不再意味着繁华和奢靡时,当“美”不再作为单一标准时,当取悦男性不再成为女性的唯一价值时,我们也不免思考,失落的究竟是城市,还是文明?
今年的香港小姐选举又要开始了,据说这次要联合大陆开拍,加入很多新元素。
下一个港姐,还会重现往日的辉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