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歸來再冩一段

数年前在《东兴归来写几段》中,我说过因未能到以前所到之处都走一走而感到遗憾,所以去年再回东兴时,特地去了一次防城。早上从东兴出发,下午四点多回返,虽然只是“打卡式”的匆匆半日游,但所见所闻仍唤起我许多对于往昔的回忆;于是决定再写一段。

一九七二年初春,我第一次去防城。那回防城是东兴县属下的一个镇,但由于出行管制得严,没有单位证明买不到车票。搭不了车的想要去防城就只能徒步。当时认识的小学校友阿宝,小时候曾随家人从东兴徒步经江山乡去过防城。阿宝想去江山探亲,顺便上防城采购些药材,于是邀我同行。东兴到防城,旧公路距离六十多公里,抄小道经江山乡行走大约五十。出发前一晚,阿宝让我去他家里拼床过夜,这样可以三更时分起程。就这样,借着朦胧星光,我俩轻装起程,经公园滩涉水过北仑河,然后向江平进发。三个小时后抵江平,进一供销社买水喝。供销社掌柜说自己是海防惠来旅社老板的亲戚;借此话题双方客套了好一阵子。

过了江平继续沿小道前进。一路上山岭重叠,时见松竹密麻,时见海水盈盈。又走了两、三个小时,来到石角渡。摆渡老哥一眼就认出俩小子是外来人,因小路平时陌生的面孔难得一见。过了石角渡,又再走了两、三个小时,到了江山村。计中途小息在内,我们前后共走了近十个小时。在阿宝亲戚家熬过一夜,次日一早俩人去防城街(老城)。那回是我本人的防城“破冰之旅”。

自此之后,我曾多次到过防城,有时走路,有时乘车;有时约伴出发,有时踽踽独行。渐渐地,我对这小道几乎了如指掌,还结识了沿途碰见的好些村民。其中一老太婆自称是越南人,年轻时被人贩子从越南内地拐卖到这里,此后一直在此生活,生儿育女。看得出,老人满面沧桑。此外,我还在防城江南岸的村子结交了好几位农民朋友,并几次在他们家留宿过夜。尽管自身是升斗小民,家无长物,但对我的到来他们总是不厌其烦而扫榻以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越战期间,防城成了支援邻邦的桥头堡。解放军在江山乡修建了一条地下输油管,将汽油送到前面的珍珠港,然后运往“兄弟国家”。而在防城旧城河边,解放军还搭建了一条浮桥,运送物资的军车隆隆而过。那段日子,每次我去防城,不是走过浮桥,就是踏足油管路面。油管如今是否存在不得而知,但一九七八年从东兴乘车路过防城老街时,我注意到浮桥尚还健在。为支援友邦而建造的油管和浮桥的事,如今不再是什么秘密。但对于我来说,当年解放军作业时挥汗苦战的情景,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往事并不如烟。这次防城半日行,让我看到的是一座颇有规模的新城;万吨巨轮停泊在现代化的港口;以前的荒滩野嶺成了游人向往的景点。但更有意思的是,如今的东—防高速公路基本上覆盖我和伙伴们以前走过的山间小道;我们曾经留宿的村落就在路旁不远处。从前在山顶上看到的万顷清波,如今更是“一桥飞架南北,西湾变通途”。拨开硬件不说,这半日行让我受益的正是我能重回从前的意境,让我重度一段青春洋溢的岁月。这一切,都是此前未曾预期的精神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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