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回国得知村上的忠友去世,媳妇又找了一个人,准备再嫁,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忠友出生在一个富庶的江南小村庄,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是村里的美人, 滩簧还唱的好,小时候的夏天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村民在天黑前,把场院打扫干净,小饭桌和小板凳搬到外面的场上,还卸下大门用长凳架上,晚饭过后一家人就会待在长凳架的门板上乘凉,那时候的晚饭简单、甜蜜,差不多每家喝的都是大麦粥,凉凉的大麦粥就着滴了几滴香油的黄瓜片,每个人都吃的开开心心的,晚饭过后,收拾停当,就会躺在门板上摇着扇子乘凉,碰到凉爽的好天气,忠友他们就会要求母亲唱上一段滩簧,母亲唱的珍珠塔最有味,只要一开唱,村里人就端着板凳来听,忠友和弟弟妹妹躺在门板上,看着闪烁着星星的天空,看着时明时暗的月亮,听着母亲委婉的声音,心里美滋滋的。可是好景不长,一切的美好都因为父亲的突然过世嘎然而止。父亲长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是却有癫痫病,不发病的时候跟常人无异,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满脸笑容,非常的慈祥,家里家外忙个不停,若干年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忠友都是想着儿时的岁月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迈过了一个又一个坎,遗忘了一件又一件不想记住的事。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天气晴朗,放学后的忠友领着弟弟妹妹和同村的孩子一起蹦蹦跳跳的走在开满油菜花和紫云英花的田野里,快到村里的时候,就看村里的大人惊慌的跑向社场后面的猪舍,忠友一阵心慌,猪舍出事了,是父亲发病了?因为癫痫病,队里安排父亲不用下田干农活,就帮队里养猪,猪舍出事,肯定是父亲发病了!可是发个癫痫,也不用全村人都去呀,猪舍那儿全是人, 还没靠近,忠友就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村里人的低声哭泣声,看到忠友和弟妹走进,村里人让出一条路,忠友赫然看到湿漉漉的父亲躺在一块门板上,一动不动,忠友低声喊了一声:爹,就跪倒在地,弟弟妹妹也随之跪下,看到母亲哀伤的恸哭,忠友和弟妹跪在母亲身边哭成一团,确认再也救不过来,队长叫了几个年轻人,抬着门板把忠友的爹送回家,猪舍离家不远,村里人扶着忠友娘,叔叔和伯父牵着忠友和弟弟妹妹的手, 尾随着门板一路哭着回家,父亲的一条胳膊从门板上滑落下来,随着门板的晃动来回晃荡着,忠友的一生都不能忘记父亲的那条胳膊。很久以后忠友才弄明白父亲发病的时候掉进了沼气池,直到有人路过猪舍边发现了忠友父亲的露在沼气池上边的两只脚,人已经救不过来,父亲走了,家里一下子变得毫无生气,母亲经常背着他们落泪,她再也不唱滩簧了,有时候半夜醒来能听到母亲的低声抽泣声,忠友唯有无声的流泪。虽然父亲有病,但是一家人早已经习惯,何况发病的频率也就一年2-3次, 母亲准备了一个干净的鞋底,每次发病,让父亲咬着,不要把舌头咬段就好。父亲走的时候,那个鞋底也一起跟父亲葬在了一起。父亲走后,伯父来家里的次数多了,几乎天天来,忠友心中特别感激,直到有一天,当忠友无意中听到伯父和母亲的谈话,忠友跑到父亲的坟上哭了一个肝肠寸断,他那刻的伤心尤甚父亲去世的时候,父亲的去世是天塌,是震惊、伤心融一起,可是伯父的谈话和母亲的央求却让忠友感受到了另一种绝望, 一种不能理解的屈辱,原来伯父希望母亲做他的女人,他帮着母亲抚养他们长大,忠友坐在父亲坟前哭,后来母亲来了,弟弟妹妹来了,一家人围着父亲的坟大哭, 母亲一面哭一面埋怨父亲扔下他们不管, 再后来队长来了, 还有那个不要脸的伯父和叔叔婶婶,伯母都来了,在大家的劝说后才回了家。自此忠友发现母亲越发没了笑容,日子变得尤为凝重。加上十里八乡都知道忠友爹去世了,不停的有人来给母亲说媒,村里人也风言风语,说母亲一个喜欢唱戏的,肯定守不住,伯父也百般阻扰,忠友什么都没说,只是观察来说媒的人,他不愿意母亲从此以后屈辱的做伯父的女人。邻村一个姓许的托人来做媒,带了2句话:有他吃的就有母亲及一家子人吃的,孩子们跟不跟着一起去都是他的孩子。忠友静静的听着,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跑去那家人家不远处观察,三间瓦房,还有2间猪舍,场院干净整齐,门口的菜地里种着各色蔬菜,一垄一垄的,豆架也搭的整齐,忠友感觉放心了许多,他希望已经做了寡妇的母亲能有个好的归宿,回家后忠友跟母亲讲了他去许家看过了,母亲可以答应,母亲吃惊的看着忠友,忠友跟母亲说,这是离家最近的,母亲又开始落泪,伯父企图用孩子阻止母亲外嫁,他让忠友和弟弟妹妹去劝说母亲不要嫁, 否则断绝关系,可忠友什么也没说,伯父也不让忠友他们三个孩子跟随母亲出嫁,母亲想放弃,但忠友坚持母亲出嫁,几天后,母亲走了,走的时候一路都在哭。那天忠友和弟弟妹妹都没去学校,他担心伯父为难母亲。
忠友一生都不能忘记父亲去世的那个春天,刚迎来美丽的春天,可还没来得及进入夏天,忠友的家就没了,母亲走后,忠友和弟弟妹妹开始随着伯父一家生活,忠友和弟弟妹妹学会看伯父脸色过活,伯母是个有无都可以的人,待他们三个和自己的孩子一般,可是伯父因为母亲没有顺他的心思,因此禁止忠友和弟弟妹妹三人跟母亲见面,母亲就偷偷跑到学校见他们,给他们送东西,原本漂亮的母亲脸上总是带着忧愁,见的次数多了,伯父就知道了,就给忠友和弟弟妹妹立规矩,一向温顺的忠友非常严肃的跟伯父说:如果你不想管我们, 我们自己过,无头野鸡天照应, 我们总能活下去的,活不下去,就找我娘,我们没有爹了,但是我们还有娘,我娘就是嫁人了,还是我娘!
从那以后,伯父不再说什么了,默认了忠友及弟弟妹妹和母亲之间的来往。忠友慢慢发现有了新家和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对他们的疼爱多了些不自然,母子间的谈话也没有了往日的直接,除了见面时的关心和偶尔给些东西,母子之间的亲情不复往日, 久而久之关系越来越像亲戚。直到母亲去世,忠友和弟弟妹妹前往吊孝的时候,继父交给忠友一包东西,葬礼过后忠友打开发现是一件母亲年轻时穿过的旧衣服还有一对耳环,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忠友,清明给你爸添土时,把这件衣服和耳环埋在你爹坟边。忠友禁不住和弟弟妹妹大哭了一场, 儿时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母亲翘着兰花指,轻易莲步,哼唱着滩簧,一双桃花眼不时瞟向忙碌的父亲,父亲手里干着活,脸上笑意盈盈。
“你拿了这包干点心,千万千万要当心,倘若路上腹中饥
解开包裹吃点心,四面望望可有人,不防君子要防小人
表弟呀,失落点心非小事,你枉费愚姐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