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是选择故事之四：一个中风幸存者恢复健康的历程
没有希望和信心，什么事都不可能完成.
—海伦. 柯勒（双目失明且耳聋的美国著名
社会活动家，作家和讲演家）1880-1968
无系之舟，2011。11。21原稿，2019。12。21摘编
在太平洋西海岸工作期间，我住在西雅图对面的伯明顿半岛上，房子是几十年前建造的小木屋，不大，但维护得很好，还保持着昔日的色彩——咖啡色的屋顶、窗框和轮廓，淡乳黄色的木墙，高高地面临芬妮湾。宽敞水面的对岸是一座紫红和乳白色装饰的尖顶欧式住宅，映衬着它后边的绿树，让这海湾尽头的风光具有欧洲一些小镇的浓浓的情调。水上总是单独停泊着一只小红帆船，像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海湾宁静的绿色中有了生气和活力。这里的整个风光就像是一幅不断随天气变幻的画卷，远处几乎终年积雪的奥林匹克群峰是这副画卷中最变化莫测的背景，风和云协作的大手笔，在浩瀚的天空天马行空地作画。
2003 年，在搬到这里两三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我认识了艾米丽。她是一个天天定时定点、风雨无阻走过我房子后面安静小马路的瘦弱中年妇女，走时一瘸一拐，非常吃力，一边还挥舞手臂，手上各有一个很小的哑铃。她先往海湾下面下坡，大约一小多时后，又从坡下走上来，从穿着上看她是在锻炼身体。我被她的毅力所感动，对她充满钦佩和尊重。三月的一个星期六，晴朗的春日，冷冷的清新空气，她往坡下走的时候，我走出去，照样是远远地打一个简单的招呼，然后我走上前问她，可不可以在上坡回来时到我屋里来喝杯中国茶，她很高兴地点点头，两边的脸笑起来却不对称。我发现，尽管看上去瘦弱，她原本是一个很漂亮的妇女，栗色头发显然是手术后新长出的，不那么柔顺，但却自然、蓬松地卷曲在头上，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和活力，实在难以置信，这是她中风后的第二年。但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的语言能力仍在艰难地恢复中。她随时随地都有纸笔，尽管写起来手颤抖不已，就像她说话时的声音，颤抖而不连续。
我们渐渐熟悉起来，特别是讲到共同的大学教书经历后，似乎更有了共同语言。艾米丽原来在东海岸的一所大学教书，由于在一年多前得了中风而回到了这个小镇，这里是她的出生地。当时，因为疾病，她一时不知自己还能活多少时间，就想尽可能留在父母身边。说到这里，她笑了，因为现在她坚信她会一直活到她生命的极限。她住在离父母亲不远的这个海湾坡上，她感觉还是在父母身边更踏实，这一点，和我们中国人的情感很相似，是呀，我们都是人类的一分子，人性的确是相通的！
不久后，她提出，我是否能每两周和她交谈一次，一次一小时，帮她恢复语言功能。我很高兴能帮到她，对生活中的不幸者，要给予的不是口头的同情，而是帮助。就这样，我们的交谈一直延续至今，只要我在西雅图，我们就每两周喝一次茶。在她使用电脑的能力恢复后，我们还保持了电子邮件的交流。2007 年，在得病后的第五年，她被社区大学作为顶替教师雇用，返回了教师岗位，而在这之前的一年，她已经为一个相关项目做咨询顾问了。看到她一步步恢复，我除了从心里为她高兴，更为生命的神奇感到又一次的惊叹，我们的身体真是大自然的一个杰作，其自身的修复能力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我们能做的和要做的就是帮助它获得重建的能量、物质和促使机制正常化！她得中风时才42 岁，发生在脑中部的淤血比高尔夫球小不了多少，病发不到四小时，她大脑左半球的功能全部丧失，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阅读，失去了任何记忆。我们认识时，是她得中风后的第二年，她说这第二年是她脑力和体力得到重建的重大里程碑。
开始得病时，她的母亲照顾了她头三个月。艾米丽说，母亲的照顾最根本的是给了她巨大的生活勇气，让她有了恢复的愿望和决心。她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当她坐在轮椅上被母亲推到外面时，她的母亲指着那些在狂风暴雨和雷电袭击之下被打得残缺不全的树木，对她讲，自然界发泄起来的力量，树木是无法抵御的，但残存的大树会恢复生机，又长出新的枝条，你大脑受了伤，也一样可以找到新的生活。从母亲的指点中，她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你喜欢品味日出带来的愉快和温暖，就也要接受暴风雨和雷电袭击的残酷，而且你不能被动等待暴风雨过去，而要学会在风雨中跳舞。艾米丽真是可爱而浪漫，招人喜欢！得病的第一年，艾米丽的母亲专门为她找来了有关泰勒博士（美国著名的神经解剖学专家，37 岁时得了严重的中风，丧失了左大脑的全部功能，后在母亲的帮助下，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用十年时间完全恢复了所有的功能）的中风恢复过程的尽可能详细的资料，为她的恢复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和指导。
艾米丽说，开始时她的体力和脑力恢复训练是抢着时间进行的。在清除淤血的手术后头三周的时间里，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很多必要的活动，如上厕所、吃饭，事后都要立刻睡几个小时才能恢复体力。即便如此，她的母亲仍抓住每一次她醒来的机会，讲她过去的故事，帮她唤醒记忆，甚至和她一起从1 岁婴儿的玩具和书开始，帮她恢复认知，恢复左右脑合作。下一步又开始做简单的拼图。最重要的是，艾米丽的母亲从不考虑什么事艾米丽不能做，而总是想哪些事艾米尼能做，而且对于做得不尽人意的事总只有一句话：有可能比这还坏呢，我们现在的结果不错！只要有可能，她的母亲还尽量带她外出，如去购物。
三个月后，艾米丽就基本能独立生活了，而且开始尽量不用轮椅。她告诉我刚开始时是非常艰难的。她给我看了一些母亲帮她写成文的话语，那是用来和别人交流的，例如告诉别人要耐心和她讲话，告诉别人她是一个中风恢复期中的病人……艾米丽说她非常感动，因为她得到了很多人的热心帮助，当然也有人不能耐心对待她，碰到这样的人后，她有一段时间很怕到像商店这样人多的地方。
六个月后，随术后体力的恢复，她每天要走5000 米，理疗医生要求每周至少要有5 次，她一般是坚持每天都走这么多，开始要近四个小时（中间要歇息），过了一段时间两个多小时就可以了，她当年的目标是一个半小时，而且要能更好地协调大脑和四肢，把握身体平衡。她还开始了其他的几个脑力恢复训练程序（包括语言、记忆、逻辑）。
第二，三年，她的睡觉时间从16 小时缩减到10-11小时，这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恢复大脑功能。她有意识地不断和自己交谈，从周围的东西中去发现自己的过去，让记忆能联接起来。为了恢复大脑和四肢的协调，她一点点地从单一事情开始训练自己，从双腿的协调到手脚协调。
第四年，她逐步尝试多种事情一起做，像一边接电话一边能用笔记下必要的东西，一边做饭一边听收音机、看电视。重新驾驶车辆的训练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很长时间里，她不能很好地在脑中辨认路标，但随着耐心地重复，一切都好了起来。她原以为一些脑力功能，像数学计算，还有滑雪这样的高难度平衡运动是没有可能恢复的，但现在她都能做到了……每次她对我说起这些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进步时，总是带着微笑，给我的感觉很轻松，但我可以想象，要多大多强的毅力和乐观才让她坚持走完了这条寂寞艰辛，在许多时候单调枯燥的健康恢复之路。但正是这些一点一滴的努力，让她的神经细胞很好地再生，让大脑的左半边又和右半边有了很好的合作和协调，和全身有了新的良好合作。
艾米丽在恢复的过程中，每天都和母亲交谈，是母亲对她的不离不弃，让她总是看到恢复的希望，而不是恢复的障碍，让她能保持勇气去超越一个中风病人的“极限”，不断发现有效的方法。她说她的公式不是秘密，只是简单的三部曲：永不放弃的态度和自我恢复训练+ 认真营养身体（5 次八分饱的均衡饮食和额外的营养素补充）+ 循序渐进的体力锻炼。艾米丽告诉我她的恢复过程就像又上了一次大学，过去从没有想过营养对身体的作用，更不用说对营养成分的学习，现在再来细想，这个道理是再简单不过了，人体就是一个由物质建造的活体机器，建造过程中要有蛋白、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等基础材料，还要让这些基础材料能协调和有活性地合作，变成身体能用的营养素，这就是维生素、矿物元素和植物营养素担当的角色。她说，很高兴能在这个过程中从各方面都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
我深深地知道，“永不放弃的态度”是这个公式的关键的关键，是首要条件！我看到过比她轻得多的中风病人在从死亡线上被挽救回来后，充满了绝望，整天躺在床上，起居被人照料，情况很快就恶化，在痛苦中离开了人世，也看到一些人因忍受不了恢复过程的缓慢、反复、艰辛和枯燥，中途停止而没有获得应有的最大恢复。当然，不可否认，也有的人是因在方法上没有科学的指导而错过了一些恢复的良机。我深信，是艾米丽和她妈妈的执着态度和科学方法，让她的一切在别人看来都很幸运！
2010 年11 月，在她50 岁的生日聚会上，从外表上已看不出中风在她身上发生过。在一块天蓝色的地毯上，她穿了一身合体的白色贴身的体操服，一条红汗巾系住她栗色的卷发，一双红软鞋，一副一公斤的红哑铃，她为大家表演了一套她自己编的瑜伽操，她的瘦弱已被健美和匀称所代替，整个人宛如一只轻飞在海面上的海燕，每一个动作都是柔中有刚，动中有静，充满了雕塑造型美。十分钟的表演，让朋友们惊叹不已，爆发出长久的掌声。从东海岸特地赶来为她庆贺生日的朋友说，她比生病前还年轻了许多，漂亮了许多。表演后，她为大家切蛋糕时，眼中充满了喜悦的泪水，她高兴地告诉朋友们，她的体力和脑力已恢复了90%，她极大地期待着100% 的恢复！大家高高举起手中的杯子，为她祝福，为她加油！
到现在，我依然常常看到她在海湾路上锻炼的身影……
每当我看到芬妮湾上风卷着云在天空奔跑，我就会想到艾米丽和她的妈妈，她们的相伴，就像这风云天衣无缝的合作，大手笔地奏响了最强的生命交响乐，那么辉煌，那么壮丽！每当我想到芬妮湾，我就会想到那个真正热爱生命，珍惜健康的朋友艾米丽！每当想到艾米丽，我就更感到生命的神奇——那么多的细胞可以再生，再连接和重新运作，又一次成为了生命交响乐的每一个音符。一个也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