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了亲
1989年9月11日(星期一)
下午玉珍、灼姐来。元元、延滨(按:元元:王元元,延滨是她的丈夫。延滨的父亲是张玉珍老友延景玉的儿子,夫妇俩因此得以认识李锐。又因为王元元的母亲与胡耀邦的妻子李昭是朋友,王元元与胡耀邦一家十分熟悉。胡耀邦下台后,王元元随同李锐多次到胡耀邦家交谈。王元元中学毕业后参军,复员后进入北京牙科医院作矫形科医生,1988年我从高能物理研究所借调到中原公司工作期间介绍她调入中原公司工作直至退休)来,谈小妹事。公司经理说“受骗了”,几天睡不好,伯利兹有告发,当是不小的经济问题。两位经理过去来家时,谈到小妹情况,我曾严肃指出她有撒谎之病,他们注意不够(父亲如此之言绝非随口说的也)。延滨估计,是否有了绿卡,急于想走,三人一起走?让元元转告经理:不要有丝毫顾虑,可立即摊牌(证据确凿)。(按:延滨的猜测没有错。我在伯利兹看到CNN有关“六四”的电视新闻报导,对共产党彻底绝望,联系了我在高能所工作时认识的来访美国磁铁专家Mills先生,告诉他我不想再在共产党的统治下工作,请求帮助在美国找份工作。那时正值美国的超级超导对撞机工程SSC正式上马,急需磁铁设计人员。我很快收到了工程人事部聘我为绘图师(designer)的正式聘书,在美国驻伯利兹领馆顺利办理了美国签证,并同时拿到悌忠和女儿忙忙的入境文件。可惜在被高能所除名时因公护照被没收。所幸美国签证是盖在这本护照加页的最后一页上,我用锋利的小刀小心地切下这页,没有被高能所外事办公室发现。否则这张签证会坐实我企图“叛逃”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1989年9月25日(星期一)
下午元元同两位经理(张正华、高铁民)来,将小妹问题谈清楚:前段努力,有成绩;项目可行性不全面;工程预算过一倍;经济手续,如购材料、批发及捞外快等有回扣等疑点(四五处);三人签名与另一公司合同,对中原有“叛离”性质;不能团结干部共事等。无善始善终责任感(同社会主义一套搞不来),想撂挑子就撂。高副经理说得重一些,张甚宽宏大量。两人都重才。我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的,好在过去将主要弱点告知,他们已有深刻体会。(按:张正华:中原公司总经理,张澜的长孙,我在高能所同事张达华的哥哥。高铁民:我所在开发部的部门经理)
1989年12月6日(星期三)
小妹与巴悌忠来,午饭后谈到三点。公司经理认为问题已告结束,核工业部却通知还有严重问题要查,“来头甚大”,到底在伯利兹有什么乱讲的,说寄回电传中有“法西斯”之语。多年父女关系可如实相告。
1989年12月20日(星期三)
上午小妹来,说她的问题是安全部有材料(多是疑点),转监察部与核工部,原看得很重,但监察部认为人已回国(八月份),应予信任。于是公司经理让写一检查,有何失言。经理已出国。嘱她今后夹尾巴做人,不要再信口雌黄了。
1990年1月14日(星期日)
元元、延滨夫妇来,为我按摩,捏脚,谈小妹事,主要靠高副经理缓解(向监察部保证)。估计有存款数万。
1990年2月6日(星期二)
元元两口来,谈小妹事已了,关键还在张、高两位经理好。
1990年8月19日(星期日)
元元、延滨来。谈到快八点。问清楚小妹之事,现在算了结。对自己人苛刻,对外热乎(同部长谈话,中国人就是不行)。大概陷进台籍承包商,自己又有把柄在人之手。“三个存折”(外籍人透露)。查实可判No time。两位经理都极伤心,失落感(查出要离开公司证据)。好在对此女早有认识也。
1991年9月29日(星期日)晴
元元来,谈小妹第一次去伯利兹确有5000元问题。
1992年2月5日(星期三)
悌忠谈到小妹5000元事,手续单上英文说明国内没有看懂,张正华弟弟在美国与哥哥(在阿尔及利亚)通电话后,已经弄清楚了。我还建议最好有一书面回信。嘱悌忠出国后,将国内外作比较将来为“特色”作点贡献。玉珍进来时,我措词不当“你也听一听吧”,引起玉珍大不快。总是觉得“后娘难当。”实际上此包袱是她自找背上的,她完全可以淡化处之,而太过计较也。一生好强,从未受过委屈,家中更是说了算成习惯。突然觉得“毫无女性温柔”之气也。
2005年4月19日(星期二)
上午唐小毛先来(玉珍将二万元退还,仍强留下一万。)谈姨母唐荣枚副部级问题已解决,房子待落实,才能回国。玉珍同她谈小妹关系,她说将同小妹电话商谈。
2005年4月30日(星期六)
上午唐小毛来,那天玉珍同她长谈情况,她没有同小妹通电话,这我就放心了。
2005年5月23日(星期一)
大妹来(参加一个会议)。《大哉》已看过几篇,毛弟已回家。让她同玉珍谈小妹事,后又同我谈。她当尽“中间人”责任也。在磨子潭给琬姐、桢哥信的复印件也带来(小妹要的,在收集整理我的信件)。她同小妹已通信。
远了亲
1990年的10月,我带着女儿离开了中国。我是在1989年底被高能所除名后就开始办理因私出国手续的,但是北京市公安局那关总过不去。到了1990年8月,薄一波在中顾委的会议上宣佈了陈云对李锐、于光远、李昌和杜润生四人的意见,说是对他们的审查就算一风吹了。父亲对我说:你快去办出国手续,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这之前他知道我对前途十分绝望,想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国家时说:“能走就带着孩子走吧,这个党没有味道了,这个国家没有味道了。”果然,这次非常顺利地拿到我和女儿的联合护照。
我们乘火车到了莫斯科,父亲50年代的苏联专家朋友库茨涅佐夫的儿子萨沙在车站接了我们,又一同乘火车到了列宁格勒——现在恢复了旧名圣彼得堡。住了两个星期后,在萨沙的指点下,乘火车经东柏林到了西柏林,再到海德尔堡我的德国朋友马丁家落了脚。年底,我在瑞士核能研究中心CERN工作时的老板帮我谋到了一个临时职位,我在日内瓦上班,将女儿留在西德上小学。1991年6月,我再次得到美国超级超导对撞机工程SSC的聘书,不过这次不再是绘图师,而是聘为工程师了。工程人事部发出聘书前给我CERN的老板打电话,询问对我应该如何定级。老板说:“南央的能力等同于欧洲的工程师。”真是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带着女儿到了美国,在工程所在地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落了脚。一年多后,悌忠也来到美国,在达拉斯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我和女儿出国后,应了中国的另一句老话:“远了亲”。父亲会常常向悌忠询问我们在国外的情况,他在日记中简洁的记述,清晰地留下我出国后的路径。
1990年10月2日(星期二)
下午悌忠来,小妹已到西德,住进友人家(详谈此人情况)。国外长途花270元十几分钟。赴美签证还是法夸尔处较可靠,已允设法。库兹涅佐夫极热情,从列宁格勒飞西德。(按:父亲这里记述有误,我和女儿是从列宁格勒乘火车经东柏林至西柏林转入西德境内的。)
1990年10月12日(星期五)
晚饭后悌忠来,带来小妹莫斯科信。库兹涅佐夫一家何等清贫生活,只能保证黄油、面包与香肠也。排队两个半小时,才能买到20个鸡蛋。
1990年11月12日(星期一)
上午悌忠来,小妹可能先去日内瓦,边工作边等美国消息。忙忙即留西德,为忙忙批作文两篇并小妹信。小妹与孩子在库兹涅佐夫家照片四张。起故人之思。
1990年12月14日(星期五)
库兹涅佐夫来信。谈招待小妹情况。
大胖来,下围棋。悌忠来,带来小妹信。一月三日去日内瓦。
1990年12月18日(星期二)
写好给小妹、忙忙信。四句诗改好。
去国万里遥,飞鸿异地心。
相看两不厌,只有我慈亲。
1991年2月16日(星期六)初二
悌忠来。小妹来信,忙忙到瑞士度假六天。
1991年4月21日(星期日)
悌忠来,小妹去SSC事尚未最后定局,还在日内瓦延长到六月。为忙忙改三篇作文,这孩子文字确不错。
1991年5月30日(星期四)
悌忠来,小妹受SSC聘事已落实。6.9飞Dallas,在德克萨斯州。这样就放心了。将来可能在技术有所成就。忙忙独立性格发展很快,在西德半年锻炼也。
1991年8月7日(星期三)
悌忠寄来小妹6.4从Dallas寄来信,(忙忙作文两篇)。此地黑人60%,为高犯罪区(第4位)夏季炎热可达45℃,SSC在远郊荒原,地皮便宜之故,十多国工程技术人员已达二千人,全长87公里,TEV22(?)将花20年时间,世界最大加速器也。(按:父亲这里记述有误,我们是1991年6月9日到达拉斯的。)
1991年9月21日(星期六)
下午悌忠来,小妹信谈购物退货之便利与忙忙小学衣着之严格等,算术比国内低。已有小新车,公寓为楼上下(2层楼房),三间房one-half卫生间。似比曹维恭的宽敞些。2000元买钢琴。小车5000,分期付款。月薪4000多,房租500,属安全区。工作能胜任,目前在熟悉新的计算机。悌忠如何出去尚未最后想定。
1991年10月23日(星期三)
上午伏案。悌忠来,小妹有信,已升至Ⅲ级,无限期任用,这样就放心了。忙忙作文,写水上世界玩了一天,生动而流畅,像中学生的好作文(按:此时女儿上小学六年级)。
1992年3月4日(星期三)
上午给小妹写信,述近日得意事。
1992年5月7日(星期四)
下午正拟外出,悌忠来。他痔疮,行动不便五一未来。小妹买的全波段短波机及文具带来。收音机极好。送玉珍衣服。生日照片已洗出贴成簿子。
小妹还送索尔兹伯里的新著《新皇帝—毛邓时代的中国》(原拟名《新长征》,出版商改,为吸引美国读者)。
1992年6月16日(星期二)
夜工作到十点。给小妹写信,告近来情况。上床前喷一次。
1992年8月28日(星期五)
悌忠签证已办好,九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