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琐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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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与小步关系不错。他们俩家都住在五角场那里,小步探家时还去了小金家,给小金捎带回了大白兔糖酱瓜豆腐乳什么的。小金会帮小步挑水,小步喜欢水缸保持盈满状态,他对我用水大大咧咧而且不晓得随时补水相当不满。小金挑水来了,小步嘴里说不要不要,自己会挑,但并非真拒绝。但小金去洗衣服,说顺带帮小步一块儿洗了,小步没让。小步说小金勤快,眼里看得到活儿,不用别人说就知道该做什么,我知道那是说给我听的,曲折表达对我只知用水不知续水的不满。似乎是作为一种回报,小步派活儿比较照顾小金,有的活儿,比如去大队企业砖窑厂拉砖之类的,总叫小金去。那活儿相对轻松,撑船沿河道去砖窑厂,路上一两小时,慢慢悠悠兜兜风看看两岸风景,小梁也想去,但轮不到他。但他也不会去帮小步挑水或洗衣服。

小金背后叫小梁是傻瓜蛋,他告诉我小步对小梁十分看不惯,说他活儿干不好,又懒,衣服穿一两个礼拜都不洗。而且还脾气臭,说不起,说他就会板面孔。他说小梁没朋友,没人愿意搭理他,暗示我也别理小梁。但我对小梁并无不良印象,我下乡第一天晚上他来看我时,我就对他印象不坏。

我从小步那里搬去打谷场那里与猪为邻时,小梁还去帮我拿行李。他似乎对我搬出来住挺高兴。他说他知道我肯定会搬出来。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一看你和他们就不是一路子人。我说“他们”是谁们?他说小步和那只赤佬呀。他告诉我小步和小金跟农民说我水不晓得挑用起来派头倒大唻,没吃过苦头,以后要让我吃吃苦头。我听了火起,说,操他妈的,就用了点水洗洗手至于到处去说吗!小梁对我说,小金那只赤佬坏莱西的,你小心点。他面上装得跟你好,背后会说你坏话。他告诉我小金刚下乡时候装得跟他也很好,说大家都是知青,要相互帮忙,可是很快就在小步和农民那里说他坏话,以为他不知道,其实农民都会告诉他。我说你要和他分开住是不是为了那个。他说正是,不想跟那个赤佬多啰嗦。我回想小金在我面前说小梁大傻瓜的事儿,又想到他和小步跟农民说我用水的事儿,觉得小梁比小金可信。

小金另一件让我觉得没意思的事儿是关于参加民兵军训的事儿。村里一个青年农民闲聊时问我为啥不参加民兵,说当民兵参加军训算工分,军训也就是混混好玩,比下地干活舒服多了。我问他小步小金小梁是否民兵,他说小步以前是,现在做生产队长了就不当民兵了。小金小梁都是民兵,但小梁现在不去军训了。有一次我便问小金关于当民兵的事儿,他说那个没啥意思,没人要当的,他也不想当。那之后有一天干活中间,我与他坐在猪圈外背阴处小栖,从对面田埂上走来一人是繁荣大队民兵连连长,一个复原军人,那人看到小金便走过来蹲下说要同小金商量一下安排民兵军训的事儿,小金弄得一副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闪烁其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在边上之故,便识趣离开。事后我与小梁说起此事,小梁说那个赤佬不想让你参加民兵的,他是好事最好他一个人独占,别人都躲远点。我说参加民兵算哪门子好事儿,不就是军训可以算工分嘛,有啥大不了的。小梁说不光是那个,当民兵升到排长,有机会和大队甚至公社里的头头(领导)认得,以后招兵时候有那些头头安排照顾机会会大很多。他告诉我已经参军走了的沈知青之前就是民兵排长。沈知青走后,小金做了排长。小梁说:你比他来三(行),他当然不想你去当民兵。小梁竟然说我“来三”(行),让我很意外,听着也有点滑稽好笑,但那也增加了我对他的好感和信任。

第一次在田里挑水浇地对我是一次狼狈的经历。别人满桶的水挑得轻轻松松,扁担在肩膀上随走路有节奏地上下一颠一颠;我水只装了七八成,走起路来却歪歪扭扭,两只水桶前后左右瞎晃荡。农民看了都笑,小步说,小梁都比他挑得多,还比他矮半个头。有个农民附和说女的都比他挑得多,小金使劲大笑。秋娣,就是那个说我妈年轻皮肤好的高个子女农民过来教我走路不要左右晃,说开始不要挑太重,过一两天就会了,很容易的。几个农民在边上“嗷,嗷”起哄。

秋娣给我印象很好,热情温和让人好感。她住张家村,和朱家宅的金龙处对象。张家村的张二田也喜欢她,想追她没追上。张二田和金龙算是发小,也是小学同学。张二田见秋娣跟了金龙,很吃醋,没事找事儿跟金龙吵过好几次架,有次金龙火大,要揍他,他又怂了,不敢同金龙对打。金龙家是朱家宅的富户,他爸在外面工厂里做工,金龙在大队企业砖窑厂里做,不下地。他家那时正盖新房,花费好几千,两层楼的上下好几间,在朱家宅里鹤立鸡群十分醒目,金龙妈说那房子盖了是要给金龙和秋娣做新房的,那让那里的青年农民羡慕不已,也让张二田妒火中烧。张二田经常对秋娣语带讥讽,秋娣教我如何挑水,在一边带头“嗷嗷”起哄的是他,附和小步说我挑水不如女的也是他。

张二田给我印象很猥琐,那人说话总离不开性的事儿。有一回他绘声绘色地说某大队有个家伙找不到老婆就跟猪干,好几头猪被那家伙干得走路都走不利索了云云。我那时已经搬去打谷场那里与猪为邻,夜里经常听见隔壁猪圈里哼哼唧唧猪们的动静,不期然脑子里会跳出张二田描绘的场面,仿佛看到隔壁猪圈里在一群哼哼哼哼拱来拱去的猪堆里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在那里对猪图谋不轨,那人偶一回头,我看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二田。这种如梦似幻的画面在那段时间里出现过好几回。(待续)

玉米穗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禾末' 的评论 : 谢谢博友阅读评论和鼓励。问好!
禾末 发表评论于
很有意思的故事!如果不从“知青文学”的角度看,插队是很难得的经历,而且您记录的是个人经历,不带主观评判,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阅读您的系列,是了解那段历史的很好的机会。会跟读。
玉米穗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格利' 的评论 : 谢谢博友。问好!
格利 发表评论于
细节描写是博主的写作特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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