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轶事 之 信是缘
文/剿匪出关
我是一个常发奇想的人。我从小便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大约四五岁时,不知怎么听到大人聊天时说起地球是圆的,还自转。我也没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根据这点信息,胡思乱想了好几年。那几年里,我总认为地球是一个很大的,在天河里不停旋转的大圆盘。然后就开始担心,圆盘周边是否安装了栏杆;住在圆盘边上的人,是否会被转晕;如果摔出去了怎么办,等等。和杞人忧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我最脑洞大开的想法,是听了父母讲他们小时候的劫难后,结合我自己所受过的劫难,总结出来的。那就是,我相信父母和子女之间,有冥冥之中注定的,为对方分担某些致命劫难的缘分。至于是因为父母爱子女,就提前分担了子女将来要受的劫难,还是子女爱父母,延后分担了父母原本要受的劫难,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相信,由于分担,劫难就不是太致命了,使得对方能够扛过来。
我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是在听母亲讲了她自己小时候摔破眼眶的故事后。在我眼里,母亲非常漂亮,就是左眉角有一道很不显眼的疤痕。有一次,母亲讲起自己小时候家里穷,没有什么好吃的。某年除夕,外公买了一根很大的萝卜和一些骨头,说是要炖萝卜骨头汤过年。母亲和小舅非常开心,两人扛起萝卜,在家里边走边唱:“喝萝卜骨头汤过年了,喝萝卜骨头汤过年了!” 谁知乐极生悲,两人摔倒在地。母亲的左眼眶磕在了门坎上,差点把眼睛给磕瞎了。
我当时说:“妈妈,我的左眼眶也有一道疤。” 母亲说:“你不记得了?那是你一年级的时候,在课间和同学追逐,摔在一块青石上,摔破的。当时把我和你爸爸吓坏了。医生说,差一点,就把眼珠子伤了。”
我当然记得那件事。当时我在想,要么是母亲分担了我的劫,要么是我分担了母亲的劫,不然,我们中间的一个,左眼可能瞎了。
父亲也讲过他小时候一次大劫。那时父亲才一岁左右,右腋下突然生了一个大痈疮。看郎中,吃草药,都没有用。不久,父亲开始持续高烧不退。先是痛得大哭不止,吃奶就吐。然后都没有力气哭了,连奶都吃不进去了。奶奶心痛地抱着浑身发烫的父亲,默默流泪。爷爷则在屋里屋外踱来踱去,毫无办法。最后,爷爷痛苦无奈地扛了锄头,到屋后挖了个坑,准备等父亲断气后,就地埋了。
父亲的奶奶受不了了。她说,“反正是个死,干脆把痈疮戳破它!”老奶奶去屋后折了一根柚子树的刺,往痈疮上一戳,一大股浓血涌了出来,装满了一大碗。 脓血流完后,通过创口,都可以看到骨头了。也不知老奶奶是怎么处理创口的,反正,父亲当时就活过来了。马上哭着要吃奶了。然后就退烧了,再过一段时间,人奇迹般的好了。
无独有偶,我快一岁的时候,也经历了一次大劫。我当时腹泻不止,人腹泻到脱水。住进医院急诊部后,吊盐水吃西药都没有用。医生给父亲说,要有思想准备。外婆来医院看了后,也伤心地说,看来这孩子保不住了。
母亲哭成了泪人。父亲不甘心,找到市革命委员会主任,请求他特许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的名老中医汤医生给我看病。大概是因为我外公是老工人,是正宗的无产阶级的缘故,革委会主任同意了。父亲连忙把正在医院扫厕所的汤医生,请到了病房。汤医生给我号了脉后,开了一张只有几味药的简单药方。一副药下去,我的腹泻就止住了。父亲至今保存着那张药方。遗憾的是,我以前听父亲讲此事时,没有用心去记汤先生的大名,今天和父亲视频时问父亲,父亲已经记不起来了。
我和母亲讲过我的“父母子女互相分担劫难”的理论,但好像没有和父亲讲过。我知道很多人,包括我母亲,不会认同我这毫无科学根据的猜测。其实,与其说是一个猜测,不如说是我的一个愿望。毕竟,我们不愿意自己的亲人痛苦,但如果亲人的痛苦是难免的,那么,我们真心地希望能为亲人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