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外面下着小雨。收音机正转到一个不知什么频道的台上,溢漫出来的是安祥悦耳的古典钢琴曲。
前面是隧道,车流如水,汇集入洞。
“各位亲爱的听众,人生最重要的事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
一阵沙沙过后所有的声音消失了。播音员照例都是亮丽明快的,但此刻却安慰不了依萍孤寂的心。管它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业还是爱情?此刻依萍只一心一意地开车。离婚一年多了,没找到继任,女儿和她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现在又被前夫断了经济供给,母女二人不得不计划好每一分钱。买菜也由普通的超市转向更便宜的农场。想到在家乖乖复习迎接高考的女儿,她不由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为母则强的豪迈。就算断了一切我也不怕!
依萍与李刚是大学同学,同校不同系,两人在迎新晚会上认识,之后的四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处男处女的婚姻维持了近二十年。女的心细如发善解人意。男的谨慎周到无不良嗜好。在个性方面都是人间最理想的伴侣。但她就偏偏碰到了古怪刁钻的婆家人。打一开始婆婆就不喜欢儿媳妇。依萍是苏州人,生活习惯上和夫家非常不同。比如南方人早餐相对简单,喜欢喝粥,最多也就吃个油条豆浆。而东北人早晨是要吃米饭炒菜的。更邪性的是公公还要求每早都得有酒,起床就要喝大酒。依萍好脾气,并没嫌烦。她每天都早起赶着把全家人的早餐做完才去上班。但婆婆还是对年轻人处处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她不说,抱怨全在儿媳身上。待到依萍生了女儿,婆家就更不满意她了。断了李家香火可怎么行?公公婆婆见天着要他们生第二胎。可是两人刚工作,有一个孩子经济上已经很紧张了,就打算过两年再说。婆婆说这样也行,钱都归我管,我替你们存着。往后一切都要节约。少买衣服,顿顿回家吃饭,尽量减少在外面的开销。除了管钱公公婆婆还管他们的作息,管他们管孩子的方式,管依萍是不是让李刚自己打洗脚水。依萍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对于公婆的干涉,依萍以找工作为由撺掇李刚搬到了广州。可是公公婆婆甚至姑子一家也去了。李刚是独子,他坚持与父母住在一起。无奈依萍办了移民躲到国外。这回婆家一大家子倒是没法儿跟到墨尔本。但李刚也没过来,他还是选择留在了父母身边。前年两人离了婚。据说是依萍提出的,这可以猜到。李刚很矛盾,既不愿开罪自己的父母又自私地想留住依萍。他曾以不给初到墨尔本的母女二人提供生活费为要挟阻止她离婚。但倔强的依萍宁可饿着也不愿继续受气了。“女儿归我,国内全部财产归你。” 她自愿净身出户。
隧道走完了,声音重现出现,有个女的在独唱,如泣如诉。
刚才过隧道时主持人已播完了那件人生最重要的事。依萍没没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她才不想听别人讲大道理呢。四十岁的人了,还需要知道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她伸手关掉收音机,雨大了,她按下雨刷,车子加速驶向农场。每周一次的日用品采购风雨无阻。眼下,不被传染上新冠肺炎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