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算起来我是七一年上的小学,那个时候,农村还没有幼儿园,也不时兴什么学龄前教育。第一天去上学,母亲领着去的,背一个帆布书包,装了二支铅笔就去了。做测试的时候,让我从一数到十,好像有点困难。有老师说没事没事的,我的二十年的学校生活就这样开始了。那年我六岁。
学校规模很小,五六个老师,七八十个学生。是村边上的一个小庙改建的。庙里唯一的建筑,改成了一间教室,是学校最高大上的建筑,后面加盖了一排平房,围成一个操场。我的第一个启蒙老师姓俞,那个时候,她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一个来村里插队的知识青年。齐肩的短发,穿鲜艳的碎花罩衣,漂亮清爽,一看就跟其他的农村姑娘不一样。俞老师是我们班主任,教我们语文,算术,还有音乐。渐渐的我就对俞老师的语文课产生兴趣,喜欢课本里的故事,喜欢造句和做作文。那个时候课外阅读材料很少,翻来覆去的抄课文,一篇一篇的背。往往学期还没有结束,课本早就已经翻烂了。后来虽然我成了理工男,但一直喜欢文学,很容易被文字感动。我自己知道,那是受了俞老师的影响。
俞老师教了我们四年,最后一年换了班主任,心里不舍,偷偷的伤心。其实我算术也不错,总是轻松拿满分。语文课里,只有拼音不行,那个时候,除了俞老师的语文课,其它课都是绍兴话教学。大概我大脑语音区的凹凸也不够多,所以一辈子也没真正搞掂过拼音,弄不清楚四声,也分不清z跟ZH, in跟ing的区别。后来高考的时候,语文的拼音题也没有拿分。所以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俞老师的拼音课。
学校门口是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的流经整个村庄,把整个村庄很自然地划分成两部分。放学的时候,我们会排成两队,一队过石桥去河对岸。小河清澈见底,夏天的时候,有淘气的会脱了衣服裤子,在中午的时候跳下去游泳。大部分人渴了,直接喝河里的水。学校的后面是一片农田,油菜花开的时候,金灿灿的一大片,我们回家的路,就淹没在那一片花海里。
小学校里,还有一位老韩老师印象深刻。韩校长七十的样子,和蔼可亲,他也曾经是我父母的老师。教历史的老师临时有事,韩老师来代课。韩老师的历史课,是我们最喜欢的,没有课本,也不留作业。从头到尾讲的都是历史演义故事。我们每个星期都盼着韩老师来上历史课,每堂课都盼着时间可以长一点。韩老师应该储备了很多厕纸的,每每碰到小朋友肚子疼,韩老师就会塞一张手纸,让他赶紧上厕所。冬天的时候,滴水成冰,学校没有取暖设备,课间的时候韩老师会带着学生,在朝南的屋檐下晒太阳。要扩建教室了,韩老师带大家去帮忙搬砖块,鼓励大家,多少年以后你们回来,如果这座教室还在,你们就会想起一起搬过砖的日子。
后来又来一位音乐代课老师,也是来插队的女知识青年。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说话细声柔气的。那时候我好像当班长,上音乐课以前,老师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商量教什么歌曲。还选了一首巜浏阳河》唱给我听。那时候都是唱儿歌或者革命歌曲,像这样婉转优美的曲调,很是另类。我赶紧说好听。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曲。老师没多久就离开了,听说家里成份不好,不让她教了。听说离开的时候哭着不舍。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老师。希望她现在岁月静好,依然记得教一群农村孩子唱浏阳河时的青春片段。
那个时候每个村里都有小学,偶尔公社也举行各种竞赛。记得有一次作文比赛,我们学校派了三名学生参加,居然出人意外地把前三名都捧了回来。我们村小学规模比较小,教师大部分也只是小学初中学历,所以颇有些惊天动地。不知道学校有没有校史,有校史的话有没有记录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记得作文题目叫巜春天》,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本新华字典。字典早就不知道去那里了,作文的不少内容居然还依稀记得。
忘了为什么,有段时间学校安排上晚自习,在家里吃完晚饭,再回聚到学校。那时候电力不足,农村晚上经常停电。学校神操作,居然鼓励学生自带煤油灯。五花百门的煤油灯,叽叽喳喳的一群小学生。学习是小事,制造各种小事故是肯定的。可惜没有影像记录下来那些有趣的童年往事。
几年前回老家,小学校已经搬到村中心,校舍俨然,明窗净几,热闹非凡。村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小孩。旧址则已经闲置多年,基本上还是原样。五十年过去了,路过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往里瞅二眼,心里想起韩老师说过的那一句,里面有两块砖还是我搬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