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理发师(七)

(7)

 

再次见到Erica的时候,是三个多月之后。在那三个月里,我们经历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首先,疫情的发展之迅猛令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三月十六号,星期一。收拾停当才要出门的我,被好心的同事提醒,公司建议大家在家工作。十七号,星期二。只用了短短一天,公司就改变了策略,要求每位员工必须在家上班。全公司在美的办公楼将被封闭,大家的入门卡将周四下午五点全部被消磁。

 

周二下了班,赶紧去了一趟办公室,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悉数收拾回家。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过去寻找各种理由在家上班,现在突然怀念起了办公室生活。望着空空的楼道,间间安静的办公室,不禁回忆起过去跟女同事们一起出去吃午饭,散步聊天,跟男同事们为了本地那不争气的橄榄球队Vikings吵的不亦乐乎的日子。所有这一切看似平常的东西,如今觉得是那么的有趣,多么的令人向往。就连公司那不起眼的咖啡机都令我感到亲切。

 

那一段日子真不好过,如果不是有工作牵扯着注意力,不知道我那脆弱的神经是否能够挺的过来。

 

电视上和网络上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糟。有一阵子,纽约每天新冠病毒的感染和因此而死亡的数字都在创新高。医院爆满,无人认领的死尸被装在简易的白板棺材里,成排地埋进市郊的公墓。接受采访的护士小姐嚎啕大哭:“太可怕了!太惨了!那些可怜的患者,呜呜呜。”

 

尽管如此,很多美国民众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危机感和紧迫感。春假期间,南方的海滩上挤满了年青的学生们。隔壁威斯康星州的民众不满州长的居家令,利用美国三权分立的司法机构推翻了州长的决定。酒吧在那天的半夜重启,大家一拥而入,开怀畅饮。

 

在美国居住了这么久,才发现,这是一群非常难以管理的人们。简单如戴个口罩,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就像要他们的命。体育竞赛,文艺演出都被迫停止了。学校也将孩子们送回了家。餐馆只提供外卖,酒吧关门,购物中心上锁,电影院停映,连健身房都歇业了。只有部分人需要去上班。大多数人不是在家工作就是在家待业。忙碌惯了的美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量空闲时间搞得不知如何是好。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些多出来的时间和体能。

 

进入五月,天气热了起来。我的脖子被长长了的头发糊着,很不舒服。非常怀念随时可以与Erica “约会”的日子。明尼苏达州还在实行居家令。餐馆,理发店等等服务行业都不得开门营业。北边一个小城里的酒吧老板在顾客们的怂恿下偷偷开了门。很快,他收到了州检查官的电话和信函:立即关门,否则每天罚款十万!尽管不少人在网上为老板鼓劲,集资,但是他还是不敢以身试法。开了一天的酒吧只好草草收兵。电视新闻上看到,酒吧老板出面含着眼泪向室外一百多个前来喝酒的顾客道歉。

 

给Erica打了几次电话,店里一直没人接听。几次想拨通她的手机号码。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们是好朋友吗?好像还说不上。让她破例帮我剪剪头发?大概没必要让人家冒这个险吧?只好忍耐着头发的骚扰,等待着明州重新开启的一天。

 

五月二十五号,美国纪念节。这一天发生了乔治佛洛依德事件。在电视上看到过度执法的警察,我和领导都非常气愤。但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不让人瞠目结舌。未曾料到,此事在全国以至于全世界造成了巨大影响,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因此在地球人中间赫赫有名。

 

那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晚上守在电视机前提心吊胆地看直播。直到示威游行,暴乱渐渐平息。

 

六月初,州长终于宣布服务行业可以部分重启。赶紧给Erica打电话预约。当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了她那熟悉的声音时,心中荡漾起了久别重逢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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