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向天跟着老妈子后面进了院子,院门关闭。韦大爷站在院子里四下茫然,金佛丢了,铁鹰不但算卦骗自己的情,还拿跑金佛骗自己的财,一但逮着他当场就崩。
韦大爷满脑子都是金佛,又气又恨,顺手就把驳壳枪掏出来了……
老妈子不知道那壁君什么时候回来,不敢回屋,站大门口听动静。也没安排韦向天,这老头儿何从何处得听大小姐的。
门外静悄悄,没有做小买卖的吆喝声,连洋车跑过的车铃铛声都没有。老妈子心想小姐去四爷府没这么快回来,先烧点开水得了,小姐回来准找水喝。
就这么一回头,蓦然看见韦向天手中的驳壳枪,惊讶的“啊”了一声。
韦大爷一抬头:“甭怕,呆会儿我出去把那俩王八犊子崩咯。”老妈子心说大小姐认识的都什么人,姓石的那位揣着枪,一会儿去四爷府被搜出来就是麻烦。这干巴老头也带着一把枪,这伙人都进京倒腾火器来了?
“你快把这玩意收了,在院外你跟我比划,进院还长能耐了是吧。我们府上不许带枪!”老妈子非常生气。
韦向天鼻孔哼了一声,把枪揣好。
“我跟你说,一会儿石奉山回来我就走,我才不在你这呆,要不是你搅和他俩能跑过枪子儿?”
韦大爷记恨老妈子拦他去路,从而给那俩小子匀空逃跑,这事她有一半责任。
老妈子一听不干了:“哎呦喂,自己那两下子不济还讹上我了,你三招败我他们有空跑?”
韦向天不愿跟一娘们儿掰扯,正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忽然老妈子警觉起来,韦向天也听到动静。
这才叫耳听八方,有异常响动能听出来。俩人都凑到院门口,老妈子趴门缝处往外看,韦向天也竖起耳朵……
“人不少,有二三十个。”韦向天说。老妈子没接茬,不错眼珠的往外面看。
过了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来人脚步很轻,但人太多,声音就重了。
“还真有二十多人。”老妈子小声说。
韦向天没搞懂哪来这么多人:“是奔这院子来的吗?”
“好像是。”老妈子道。“肯定是了。”老妈子又说。
怎么还肯定了呢,韦向天也想借门缝向外看看。老妈子索性闪在一旁,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敢围我家院子,小姐出事了?”
韦向天趴门缝往外一看,傻了。
院门外站着二十多人,都是短衣襟小打扮。这些人围成一个圈,圈里有俩熟人,铁鹰跟何庭。
那位问这哥俩怎么被卷这来了。
铁鹰和何庭被帮会的人拿住,本想押解回大北窑。刚走出不远,有人过来送信,说四爷在府上被打死了,得马上去大小姐家把那仨人逮回来,这些人是一伙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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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爷中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是康焕安排两个枪手枪屋顶,想从后面打死石奉山解救东家。
今天这事闹大了,本想舍身护主,哪料想近不了身,主子还被人用枪顶上了。
康焕派上去俩枪手枪法真不错,是豢养的杀手。本来房顶距离石奉山不远,用的还是长枪,射程够远,击毙石奉山不是问题。
问题出在石奉山身旁是那祁隆,射击这玩意没准,不但枪法要准,心态也要过硬。东家站目标旁边俩枪手害怕,真失手打错了死路一条。
俩人在房顶就商量好了,左边这位打石奉山左肩,等奉山一趔趄右边那位再开枪打右肩。这时左边这位拉枪栓子弹上膛再打石奉山后心,右边这位再子弹上膛补枪。
商量的挺好,俩人都瞄的妥妥的。左边这位一抠扳机,石奉山中枪前倾,右边那位枪也响了……
谁都没想到那四爷被石奉山一拽,向后仰倒,第二枪正好打脖子上。那祁隆中枪,继续向后倒,左边那位就怕枪不跟趟,头也不抬拉枪栓扬手就是一枪。
还真准,第二枪正打那祁隆右肋。
俩小子开完枪觉着好像有地方不对,互相瞅瞅。再看时康焕已经高呼四爷被打死了。
哥俩这才确信,他们珠联璧合打死了东家,绷着的一口气突然松懈,顺着屋脊慢慢滑下去了……
那壁君看着四哥的血从脖子汩汩的流出来,心中一痛。嘴上巴不得四哥死,但他真死了心里还是难过。
这个确定死了,得看看那个。
那小姐扑到石奉山身边,把石奉山翻了个个:“奉山,伤到哪了?”
石奉山刚倒地的时候眩晕了一下,被那壁君这么一扳只觉得钻心的疼,他知道没打着要害,死不了。
“不知道打哪了,就是疼。”
那壁君看见石奉山的肩膀在流血,其他地方都干净,知道没生命危险,于是把石奉山手里的驳壳枪接过来,向远处一扔,回头喊文澜:“还不过来,架着他走!”
文澜两眼正盯着倒地的那祁隆,吓的面如土色。那壁君喊他都没听见,心中只想着枪械居然这么厉害,刚才还吆三喝四的主儿,就这么死了。
直到那壁君过去拽着他耳朵,文澜才想起来姐夫也躺着呢。
两个人架起石奉山奔后院走,一时还真没人拦着。怎么呢,四爷府都烂了套了。
打死四爷的不是石奉山,康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枪手是他安排的,这下惹祸了,追问起来自己罪过大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俩枪手逮了。
俩枪手不是顺屋脊滑下去了吗,一个腿摔折了,另一个手腕骨裂,让几个家丁三下五除二就捆给起来。
这俩小子平日里仗着枪法好,吃香的喝辣的,牛逼的不得了,其他弟兄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报仇的机会可来了。
家丁们一边绑一边拿话挤兑:“好枪法,敢情每天练枪时靶子是咱们东家。”
另一个道:“脖子那么细的地方都能打中,你俩平时练打蚊子来的吧。”
俩枪手都傻了,目光呆滞,跟死人一样。
康焕拿住俩枪手,又通知了大奶奶,再差人去报巡警。
帮会里发生命案一般不报官府,他们杀人是家常便饭,全都是草菅人命。今天不同,死的是东家,不能随便城外一埋,而且是凶杀致死,得官府出面盖棺定论,且折腾呢。
那壁君仨人混出那府,没回那壁君小院。坐洋车直接去了一个诊所,诊所大夫是那小姐同学,得先医石奉山的枪伤。
经过大夫查看,子弹把左肩打穿了,弹头没在体内。包扎过后,又给了几片药。枪伤只能养,别发炎化脓就好,三天后回来换药,到时候再看。
那壁君心想这事不算完,四哥一死康焕当家,这小子坏,知道金佛在自己家一定派人去抢。而石奉山还持械入室,追究起来也说不清,莫不如自己先回去把那三个人换个地方安顿,等四哥家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想到这那壁君把石奉山托付给同学,文澜留下照顾,自己又奔自家小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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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焕安排完所有事,外带通知那家的另外三位老爷。坐等巡警上门,大奶奶在院子里哭天喊地他也懒得管了。
坐那定了定神才想起来石奉山,这人哪去了?跑了?
哎呀不好!
射杀那祁隆的是府上的枪手,枪手是康焕派的,追究起来康焕便是主谋,这哪还有活路啊。
不行,这事不能认咯,必须嫁祸石奉山,现成的人犯怎么能让他跑了。
想到这康焕喊门外的杨爷,在杨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最后说干利索点,事后到柜上领一百大洋。
杨爷回了句:擎好吧您。拍拍腰间的匕首,大踏步走了,
派走杨爷,康焕又喊了个家丁进来,问大小姐和石奉山哪去了。家丁回走了。康焕命家丁立刻通知街面上的人,把那几个奉天人都逮回来,他们是伙土匪,东家就是他们合谋杀害的。
此言一出大伙全明白了,这是要嫁祸于人,谁都懒得参合,让抓谁就抓谁吧。
传信的一走,又有家丁进来,拎着一支驳壳枪。康焕一瞧就知道是石奉山那支,真是天助我也,凶器都找到了。
康焕让那家丁找个没人地方放两枪,把弹壳捡回来。家丁跑茅房打了两枪,连枪带弹壳交给康焕。康焕把枪用油布包好,把弹壳扔在那祁隆尸体旁边。这才跑到大门口等巡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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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向天看见人群中的铁鹰何庭,心凉了半截。正所谓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外面二十几号人也打不过。回头瞅瞅老妈子,那意思能不能搭把手。
老妈子也看清外面情势,那么多人根本打不赢,就算打趴下这二十几个,人家还能喊帮手,自己这边喊谁呀。
“我说,你可别胡来,那么多人忙活不过他们,你那枪是二十发,一枪一个还余富六个呢,可别给我们家惹事。”
韦向天心里明镜似的,他不想杀人,只想把金佛抢回来。
“我那金佛在他们手呢,我只要那个。”韦向天道。
“还金佛呢,没它你们能倒霉成这样?”老妈子毫不客气的数落韦向天:“我还告诉你,我们家门口不许死人,你要非出去玩命,我可帮他们。”
韦向天被老妈子气的胡须乱颤,今天倒霉就倒这娘们儿手里,没她金佛丢不了。
俩人正僵在这儿,忽听见院门外一阵骚乱。一辆洋车横在门前,大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