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 54 - 母亲走了 )

母亲说, 我和你爹爹经历的事, 能写成厚厚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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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不敢写也不愿意写的一幕,还是来到了。母亲摔断右手腕,我照顾了四五天走后,养牛的二弟顾不得家里的活计,打发媳妇带着他们得来不易的儿子松松,过来接着伺候母亲。

    母亲不幸走后,弟妹哭着对我说,咱妈见我带着孩子来喜欢得了不得!俺娘俩凑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儿,晚上睡觉婆婆还要拉着枕在一个枕头上。对那两岁会说话儿的小孙子亲了又亲,稀罕极了!

    母亲还把相册拿出来,叫弟妹看看她的丈夫——母亲的二儿子小时候的模样,高兴地说:“你看松松,是不是跟他爸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说着又把脸贴在孙子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母亲把相册给了弟妹,说:“你是个懂情义会过日子的细心人,我这个相册给你保存吧。那里面有你丈夫还有我和全家的相片,都是遇到事能帮助保护你们的亲人。”

    弟妹在母亲家住了下来。她跟着婆婆一起到菜园摘菜,又一起择菜;给婆婆拆洗被子洗衣服,精心地给婆婆做可口的饭菜,说着掏心掏肺的过日子的知心话儿。弟妹说,自打结婚进了张家门,就开始忙活那一大帮牛,真没有得空跟婆婆这样坐下来聊天。弟妹陪母亲的那七八天里,加上小孙孙闹哄着,娘俩儿始终都沉浸在欢喜和幸福当中。我从心底感激二弟妹,是她让母亲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如此喜悦和满足。

    弟妹后悔万分:“都怪我没陪婆婆出去。要是我陪老人一起去,也不会这样。”她哭着叙述了当时的情况。那天中午,母亲挑了点儿上午摘的比较好的菜,装进篮子里。嘱咐弟妹把早晨炖的豆角和馒头放到院子里的灶台锅里,烧把火腾一腾。再拌上个黄瓜凉菜,中午就那么吃了。母亲说她到房后给邻居家送点儿菜,一会儿就回来吃饭。说完提起篮子就出门了。弟妹去点火做饭,饭腾好了还不见母亲回来。父亲从集上买来一条鱼,提着从房后回来也没有发现母亲已经出事了。进门还问:你妈呢?弟妹正想出门看看,碰上对门东邻居家的媳妇推门问:‘你家大娘在家吗?’弟妹说没在,去房后邻居家······。话还没说完,邻居媳妇急忙说:‘你快过去看看······’”

    房后,对门东邻居家的一辆大货车停在路上,母亲被车轮后退碾压推进了门口的小沟里,连抢救的机会也没给······

    是西邻居看见后给报的警。时间是阴历七月初七正晌午时。母亲身上穿着她贴心的外孙女为她买的,夏天她最喜欢穿的那套滑溜溜的灰色带小花的衣裤,兜里还装着我给她让父亲住院的那1500元押金,手腕上还绑着竹子夹板。那是我们亲爱的母亲啊!

    小弟弟见状怒火燃烧,闯进东邻居家抓住肇事的司机一顿狂揍。因为他家不照顾邻居老人,经常在门口乱停货车,在冬天乱倒炉灰渣子,在门口乱泼水结冰,弄得老人没法走路。父亲曾找过他家好几次。

    我俩刚从大地里干活儿回来,就接到小弟弟的电话。我衣服没换,找了个有摩托车的小伙子,从十二连一口气把我送到了总场。先生智远则急中生智,借了辆三轮车,接了家里没有安电话的三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总场。二姐二姐夫,二弟三弟小弟弟,大家大声地呼唤着母亲,跪着为母亲换上买来的寿衣。三姐为弥补几年没来见母亲的罪过,非要自己花钱买件贴身衬衣,给母亲穿上。

    遵照母亲生前曾经说过的,她死后不在家里要去医院,免得日后孩子们单独待在家害怕,我们把母亲护送到职工医院的殡仪馆灵堂。我拨通了在北京已参加工作的大女儿的电话,那头儿一听已经是泣不成声。几个在北京的外孙外孙女赶回来送姥姥,他们都是姥姥的骄傲。

    肃穆的灵堂里摆满了儿女们和亲戚朋友们敬献给母亲的花圈,黑色的挽联横幅上写着“沉痛悼念母亲纪玉英”。灵堂庄严朴素,母亲的遗体安放在中央。因为是夏天,盖的白色被子里面四周都放了一天换一次的冰块。母亲的丧事都是二姐跑前跑后,与父亲商量着张罗办理的。

    为母亲守灵的三天,雨也伤心地下个不停。悲痛中,一串数字老是在我脑海中转悠。七十七岁七月七日正晌午时,阳历八月十七,星期日,本也是个星期七,怎么会这么巧合?冥冥之中,小时候听的七仙女的影子时时出现在眼前。我仿佛觉得母亲就是仙女下凡,来到人世间历尽苦难养儿育女。出的车祸是不就是被天宫强行掳走了?

    妈,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应该我们这些儿女伺候您的时候了,你还努力地坚持着自己照顾自己,还记挂着儿女和街坊邻居。真对不起您!母亲!我们没有照顾好您啊!我脑海中,又觉得七仙女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飘游着看着我们。不过换上了母亲的面孔······

    出殡那天上午,父亲带领着他的一大群儿女子孙,还有母亲的生前亲戚好友,挤满了整个灵堂,来为母亲送行。灵车已在灵堂门口等候,瓢泼大雨却哗哗地下个不停,无法起灵。是母亲不想离开她的孩子们吧!妈!我们舍不得真的不舍得您走啊······

    载着母亲遗体的灵车,冒着大雨缓缓地离开,由母亲的儿子孙子女婿们护送着朝着宝清县火葬场驶去。下了几天的雨突然停了,乌云散去,蓝蓝的天空高远洁净。

    当天中午,母亲的骨灰安葬在她和父亲选好的尖山子前坡的半山腰里。那里已经安葬了从山东带过来的爷爷奶奶的骨灰。

    安葬完母亲,长长的送殡队伍,从半山腰排到山根下。母亲一生的为人处事方式,使她走到哪儿都有亲戚朋友相伴,大家都来到墓前送了母亲最后一程。父亲也请他们在饭馆里吃了一次像样的回谢宴······

    从此,我们没有了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但母亲的音容笑貌和谆谆教导铭记在我们的心间,不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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