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文质彬彬的文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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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堪,范五本来预想见到文澜后,再详细解释自己的由来。如果文澜现今已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会理解自己的苦衷。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韦向天的人跟着自己去,当他们面向文澜解释,太丢人。那个三爷会完全看清自己这个赝品,如此一来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就是韦向天在等待的那个人。想不上山都不行了。
老李半躺在马车上,满不在乎:“五爷,让他们见识见识,不用管我。”
见识?见识个屁呀,拿什么让人家见识。范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老李的未来他无法预判,心中苦笑一声。
大队人马先走了。三爷让三名随从在前面走,他跟范五并排走后面。
范五骑着马,这让他很紧张。他没有正式骑过马,先前在游乐场骑过,十块钱趴在马背上跑过一圈,吓够呛。
还有一次在旅游区花二十块钱,有人牵着走过二百多米。骑过最稳当的马是电马。
范五骑的这匹是蒙古马,又小又矮,就像打小吃不着饱饭,发育不良。实际上蒙古马都这样,就是这品种。
影视作品里的英雄、帅哥、白马王子等跃马扬鞭时那份洒脱让范五心仪,可今天不成,不只是这匹马不是白马,马背上连马鞍都没有,搭着一床棉被。范五就骑在棉被上。
山上的朋友还真疼范五,其他的几匹马连棉被都没有,哥几个就那样光溜溜的骑着。
几匹马只是慢跑,并没有四蹄蹬开翻蹄亮掌的狂奔。即使这样范五已经无法应对,几乎伏在马背上,恨不得搂住马脖子叫大哥。
三爷看到范五的狼狈,皱起眉头:“范五爷,祖上在旗,骑马弯弓都是至小该练的功夫,你怎么把马骑成这样?”
范五心说放屁,我说我是范五爷了吗,那是你们强加的。抢走我的马车,非让我骑马,待会儿把我摔着你们就是找倒霉,让我骑马跟你扶老太太过马路是一样的。
见范五不说话,三爷问前面的人离文千户还有多远,前面有人回答说还有二十里。
三爷让两个人先到文家打探一下,其余的人随后就到。
两匹快马疾驰而去,剩下的人匀速前行。范五心里很别扭,到了文家该怎么办,文澜会怎么看待自己。而这位三爷是想明确自己的身份,倘若发现自己不是范五爷,他会怎么处置自己。手起刀落?
此刻范五又开始盼望见到韦向天,至少韦大爷舍不得杀自己,他有好多事要问呢。
又跑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的探马回来一个,说没有异常,文老爷已经设宴给三爷接风。
没提范五。范五感觉奇怪,只说给三爷接风,没说给自己接风。文澜不认识范五爷并不奇怪,不给范五爷接风也不算失礼。
四个人终于进到文千户,在文府门前停下。
范五一看这座宅子,跟自己在书中设想的一样,确实是个大户人家。光门口的几棵杨树都有一搂粗,这说明有年头了。
府门口的仆人看见他们就往院子里面跑,应该是进去通报。有人过来扶范五下马,范五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好不容易下来马,站在原地扶着马背动弹不得。
另外几个人面露嘲笑,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说把此人认作范五爷的那位是不是瞎。
院子里忽然出现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很多人在行走。顷刻出来一帮人,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青色长衫青色马褂,大背头梳的油亮,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如果这人是文澜,范五很难接受。文澜就该是个油头粉面的少爷,二十岁是少爷,三十岁是少爷,四十岁还是少爷。少爷讲究的是吃喝玩乐,就是一个字:耍,眼前道貌岸然的这位,会是文澜吗?吃错了药了吧。
中年人扫了一眼范五,却径直走到三爷面前,抱拳拱手:“三爷,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是稀客,赶紧里边请吧。”三爷回头瞅了一眼范五,也没说话,笑着走上台阶,几个喽啰也跟在后面,没人搭理范五了。
难堪已经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尴尬,范五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副孤儿的神态,太惨了。
中年人喊来两个仆人,让他们去村口两端守着,如果有日本人或者满洲官府的人过来立刻通知。又命人把马牵去饮喂,处理好这些才来到范五跟前。
范五有点不好意思,他有罪。罪过在于他杜撰了一个纨绔子弟,而如今这位纨绔浪子回头,弃恶从善。就如同范五逼迫一个人去偷去抢去杀人去放火,但这人本质上是个好人,他的良知驱使他永远变不成坏人。
“您就是威震奉天城的范五爷?”文澜拱手道。
范五到现在也不习惯拱手,看别人拱手他也不跟着学。他的两条腿还在颤抖,他不敢正视文澜,他觉得自己作了孽。
文澜放下手,脸上带着微笑。
“我……我不是范五爷,我是范五。”范五很勉强的回答。
文澜有一点惊诧,随即脸上恢复平静:“三爷的人说您专程前来探望在下,在下从未与范五爷结识,与阁下好像也是素未谋面,您此次前来有何见教呢。”
淌过难堪、尴尬,眼前只剩一片无助。人家问的是呀,都不认识你,你拜访个什么劲儿。
范五无法解释自己与文澜的渊源,但他很想进去找张椅子坐下,再有点什么吃的。站在这里饱受灵魂的煎熬他熬不下去了。
“说来话长,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您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素未谋面的老朋友。”
范五说的肯切,还有点楚楚可怜,话语中洋溢着对文澜的敬仰爱慕。
文澜点点头:“慕名的朋友,来了就是客,里面请吧。”

文澜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带路,范五拖着残腿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走到一间正房门口,这是一间大厅,里面摆着酒席,三爷和几个喽啰已经落座。酒桌旁边还站了个老人,年近七十。范五觉得他应该是文府的管家文全,文全也老了。
把范五让到上首位,文澜让仆人给各位满上,而后举杯敬酒。范五没端酒杯,伸手去掰一只鸡腿,饿呀。
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怪客,文澜没有理会,三爷也不觉得哪不对。大家推杯换盏喝了几个,范五的一只鸡腿也已落肚。
“文老爷,最近也不上山逛逛,龙泉寺的和尚念叨您了都。”三爷跟文澜寒暄着。
文澜答到:“和尚念叨我没啥,只怕你们大当家的念叨我。每次上山只想清修几日,可总是被韦大爷劫去喝酒,一喝酒还就说道我那些不露脸的事。”
三爷哈哈大笑:“不算事啊,我们都听腻了,不就是十块钱买本旧字典吗。”其他喽啰也跟着哄笑。
十块钱买旧字典是真的。范五想起这是文澜在北平城给韦向天做当铺掌柜时的一段故事,眼前这个文澜确实是自己笔下的文澜,可是……怎么变这样了。
“那时少不更事,多亏韦大爷容留,话说这也是缘分,大当家的没少帮我。”文澜说这些的时候若有所思。
三爷岔开话题:“今天我们去偷袭了几个宪兵,回来路上碰上这位范爷,坐的马车是你姐夫家的。还有兄弟说他就是奉天城的范五爷,我也没见过范五爷,不敢认。他说要去文千户看你,我就把他带来了。”
文澜在认真的琢磨这些话。
“这么说阁下认识我姐夫咯?”文澜问范五。
范五对于三爷的不礼貌很生气,没大没小的,一口一个他,我没名没姓吗,叫一声范五爷能死吗?
不行,不能叫范五爷,叫范爷或者范大爷,总之叫什么都别扭。
“嗯,我认识石奉山,老交情了。”范五没客气。
“可姐夫从没提起过阁下,莫非是失散已久的朋友?”文澜还在瞎猜。
这时范五明白文澜并不知道某些秘密,石奉山没跟他讲过铁鹰所看到的。那么文澜不会抱怨及恐惧自己什么,如此一来倒可以显摆显摆。
“我不但认识石奉山,我还认识韦向天,认识铁鹰,认识何君然,认识何庭。也认识你。”范五盯着文澜。
屋里肃静下来,这几个人都是文澜的熟人,可是并没有太多交集。就是说范五不该同时与这些人熟识,而现在的范五好像一位无事不知的神灵,随时可以细数这些人的家珍。
都傻了,范五的目的达到了,他抄起筷子奔向各式菜肴。你们慢慢琢磨吧,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开悟。
三爷率先说话:“文老爷,我们大当家的说那位大闹奉天城的范五爷可能要转世临凡,让我们多留神。这位爷自称范五,说不是范五爷,但有兄弟说他跟范五爷长的一模一样,我就闹不明白了。”
文澜还在沉思,他也闹不明白。
三爷又说:“他说要来文府,我还以为跟您熟呢,看样啊,不带回山上是真不行了,让大当家的问问吧,整不明白了。”
文澜又仔细端详了范五一番,好像没有想起来在哪见过。转向三爷:“范五爷转世?怎么个转法,大当家的什么时候学会看事了。”
看事是指萨满地马请仙上身,帮凡人消灾解难。韦向天没有修行还能洞悉天机,那一定是有仙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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