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我想我是恋爱了,在明知不能爱时动了真情。厉峰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厉峰的声音总在耳边响,此情无计可消除。每次有人来报账,窗前人影一晃,我都以为是厉峰,心里莫名的紧张后又深深地失望。
骨子里很骄傲,不能接受他已婚的现实,更不想插足别人的家庭,理智告诉我,不能再见他。但是,他说过以兄妹相处的啊,矛盾,痛苦,无所适从。
“爱莫能助”,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燃烧的炭火上,火灭了,留下一堆灰烬堵在自己心里,让人透不过气来。厉峰那天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跨上自行车决绝地离去。。像一个溺水的人眼看爬到岸边,又被人一脚踹下去。。
每时每刻承受着自我谴责,良心的折磨。。我有那么冷酷么?
雨果说过:“一个人生活上和财产上遭了大难,还可能不为所动。但有时有一种神秘可怕的打击打在人的心上,却能使人一蹶不振。”
抱着一颗赎罪的心,拨通了厉峰的电话,约了周末在他家里会面。
厉峰想得很周到,告诉我他们厂里的班车在市里的停车点和时间,说我可以把自行车存在那附近。当我骑车十多分钟到达那个停车点时,发现厉峰也在那里,看见我他竟然装着不认识,只是用目光打了个召呼。我理解,也许怕见到熟人。
班车行驶到他家附近,下车时他路过我身边,低声说了句:“下车。”神秘兮兮的像特务接头。
见到厉峰还是感到由衷的愉快,但他再不像往日那么阳光明媚,有些神情黯然,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们都回来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谁们?”
“我妈,我妹妹,还有,。。我老婆。昨晚才来的,没来得及告诉你。”言语间有些无奈。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这里有两瓶好酒,送给大伯以答谢上次对我的接待。”我伸手到挎包里去掏酒,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
“去吧,我都跟他们讲了。”厉峰没一句客套话,接过两瓶精装的酒抱在怀里;“走!”
这种场面我真的很怕,我到底是厉峰的什么人?听说他母亲又是那么个狠角色。但我也有点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可以置儿子的终身幸福于不顾,包办这么一桩婚姻。
还有他老婆,怎么就有能力把一个不爱自己,急于挣脱的丈夫死死栓住,过了这么些年?
我已做好了准备接受冷遇。还好,看在厉峰的面子上没把我赶出来。
厉峰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他母亲,中等个儿,目光冷峻,看人的眼神像把剑,寒光闪闪的。他老婆真的让我吃了一惊,莫非真是天使下凡时脸先着地?惨不忍睹如车祸现场。这一点厉峰从没提过,只说过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上。最可怜厉峰的脑瘫小儿,四五岁了,也不能走路,只会坐在沙发角上,歪着脑袋嘻嘻地笑,嘴角哈喇子直流。一一见过后厉峰让她妹妹陪着我,就帮着他老婆做午饭去了。
以前听厉峰说起过他妹妹,果然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孩儿,大大的眼睛像芭比娃娃。问这问那什么都好奇,她说她也想当兵,从小就崇拜女兵。看来厉峰跟她提起过我。
午饭桌上,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敢多说一句话。厉峰的父亲和气地问了我一句:“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他们还好。”我回答。
厉峰的母亲显得很惊讶,眼睛一道寒光扫过去,问厉峰父亲:“你认识他们?”
“我哪儿认识,这姑娘上次来说起过。”厉峰他爸温和地回答。
厉峰母亲眼睛的寒光又扫到我的脸上,我已经感觉到凉飕飕的:“你以前来过?”
还没等我回答,厉峰接过话去:“上次从北京回来,叫上冰花,跟小高,小谭在家里聚了聚,给那两位学长送行。跟你说过的。。”
我怎么感觉厉峰替我挡了一刀。厉峰的老婆基本不言语,看我的目光并没有敌意,性格看上去很温和。时时看着厉峰的脸色,唯恐不慎得罪了他似的。而厉峰又总是看着他母亲的脸色。。他母亲又处处护着儿媳妇。
听欣儿姐说过,厉峰很孝顺,从结婚那年起就在闹离婚,却又不敢违拗他母亲。
这家人关系太复杂太微妙。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不管怎样,人家是热热乎乎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到底算哪棵葱?
暗下决心,不再跟厉峰来往。他离不离婚,幸福与否,关我什么事儿?我没有拯救他的义务。
匆匆吃完饭,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他的家,逃离这是非之地。厉峰送我到车站。
“还会再见吗?”厉峰幽幽地问。
“当然。”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也忘了刚才还下的决心。
其实那次见面后往来就很少了。但通过欣儿姐的信息链,厉峰的动态我一直了如指掌,我的情况厉峰也该了解,世界本来就很小。
后来听说他儿子夭折。他带着律师回去离婚没成功。情场失意,官场得意,步步高升。
我那年参加高考,分数刚够大专线。符合政策带着工资上学,毕业后调到地区文化局。
后来结婚,生女,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在我女儿6岁时,厉峰突然从天而降,到我工作的城市去看我们,和我老公,女儿在一起吃个饭。(听他司机说,他刚离婚。)
来美国7,8年后,又一次突然来访,给了我个惊喜。他后来又结婚,儿子在加拿大上学。
我结婚后,跟老公坦白过这段交往。我老公很大度,说:“我不能改变你的过去,我只要你的将来。。”于是把那段经历和感情埋在了心底某个角落,密封了。我的“将来”一天天到来,跟我老公携手人生路已经30多个春秋,育有一双儿女。见到厉峰,老公也能坦然面对。。
* * *
很久前的一篇日记:
“你说话能不能大声些?很费电吗?”
“怎么你就不明白!你这漂亮的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浆糊吗?”
人之初,性本贱。常常在他类似的呵斥声中,我竟也能甘之若饴。有生以来,除了我母亲,没有谁敢用这语气跟我说话。
认识,交往的几年里,他从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但我能感觉到,他每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儿,每一次欲走还留的转身,都释放出浓浓的爱意,将我结结实实地包裹。
单纯,傻兮兮的我在他眼里是透明的,我的每一个小心思都瞒不过他。而他却像雾像雨又像风,难以琢磨。我想我从来没有真正懂过他,以至于最后终究失去了他。
(《人在旅途》系列结束,生活还在继续,谢谢跟读:)
有两篇小文涉及到那段感情经历和厉峰的到访,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