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的概念很流行、很高级。它是由日本杂物管理咨询师山下英子于2001年提出的。2011年,成为日本的流行词汇。2019年,又入选为中国的“年度十大网络用语”。“断”是指断绝不需要的东西;“舍”是指舍弃多余的废物;“离”是指脱离对物品的执念。
我所说的“不断●不舍●不离”,意指惜物,略微偷换概念,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好,先举个栗子——
这一日,我忽然对浴室里的一个架子过意不去。这是前房主留下的,放些淋浴用品。看着它无精打采的样子,“扔”!我决然地把它取下来。但这“扔”也不是件那么轻易的事,到底这是一个要送到回收站的铁家伙呀。我无可奈何地瞅着它,心里忽然涌出一丝仁慈。好吧,看看我能怎么收拾你。思忖片刻,计上心来,我发动LD给铁架刷漆。“整容”过后,它倒是看着顺眼了许多。我把它挂在卫生间的一隅,让到处流浪的小动物们有了一个家。我得意地表扬自己,“扔,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不扔,才是艺术。”
不日,我又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这个才华。公司的文秘把闲置的办公用品堆在会议桌上供人认领,剩余的将统统判以死刑。于是,我及时救下了一个文件格子,把它转了90度,就又变成了个动物园,放在办公桌的一角。每每数据处理得有些倦怠时,和萌萌的小动物们对对眼,也会轻松不少。
这些不起眼的物件,经过原材料、设计、加工、运输一道道关口,到我们身边时,已经转了很多双手,走了很多路途,轻易弃之,总觉得这风格有点简单粗暴。
说到此, 我想起了自己另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 当然,这得先插一段“倒叙”:
每年岁末,我的迎新项目之一是买一本新年挂历。节日期间,新华书店会辟一个挂历专柜,琳琅满目的挂历样品排队挂在空中。我会仰着脖颈,一溜溜地看过来。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你总能从画风万千的年历里挑上对胃口的。大部分时候,是选择太多,让你没了主意。来北美后,发觉这里的年历都是S号的,不过瘾。于是,有机会的话,我依然会托来美的家人,每年捎些有特色的挂历。久而久之,家里便有了些积累。
这时,我会挑选、裁剪数桢符合当时心情的画页,配上和室内颜色和风格匹配的镜框,一幅幅商店里买不到的装饰画就出炉了。每每瞧着这些墙饰,觉得挺舒服的,毕竟它们是独一份呀。
再说说T恤,我想,每家可能都多得成了灾,Goodwill也懒得要了吧;) 。我的一位心思精巧的朋友,将孩子小时候参加各场游泳比赛的T恤,改成了一条有特殊意义的小夹被,堪称是T恤衫最华丽的转身(我在这篇小文里记录了这个故事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1307/202005/39695.html)。可惜我木有这般灵巧的双手,使用缝纫机的水平依然停留在少年时代做的鞋垫子上。孩子们飞走之后,我把他们留下的T恤收拾一起,就让LD当健身服了。不曾想,因穿着各种活动衫,自己仿佛就变成了一道风景,懂得这道风景的人就会送上会心一笑。在健身房里,因为看到T恤上印有FIRST的logo,有人会笑眯眯地问询,“你家孩子是哪一年在Green Machine Robotics的?”;在林间散步,看到LD身上“Keep Calm and March On”的队服,也会有人打招呼,“哦,我儿子也加入过Hornet Basket Team。”不经意间,一件旧物打开了似曾相识的人们之间的一条链接。
顺便再凡尔赛自己的另一个癖好——珍爱纸张。每天到我们手上的七七八八的废纸,常常有一面是没有用过的——邮箱里那些让人无可奈何的广告,小孩子带回家的作业,准备presentation的讲稿……无论家中,还是公司,我都给了它们安身之处,以备涂鸦和计算之用。当然,也出过岔子。比如,在故纸堆里,发现了孩子的UCB录取书,当时觉得没啥价值弃掉了,现在转念一想,还是存档吧。
论起变废为宝,中学同学蕾的水平可谓登峰造极。她家的厨余有的去堆肥了,有的做了营养又美味的蔬果昔,两口子一月的不可回收垃圾少到1.08公斤。她的每日早餐蔬果昔一般是由“铁三角”组成——水果+坚果+厨余。这后“一角”是指前一日做菜剩下的本该扫地出门的东东,如西兰花梗、圆白菜头、芹菜根、冬瓜皮等等。蕾会把所有的食材经过破壁机后,统统“颗粒归仓”。我是没法达到她的极致,但还是钦佩这种“知足,惜福,再造福”的理念。
山下英子的“断舍离”论,其实是一种人生整理术,既通过收拾东西,整理空间来调整生活和自我。我这里说的“不断不舍不离”,并非是让自己的家(和自己的思想)变成废品收购站,而是倡议不必做表层的大扫除。说得玄乎一点,物质的转化其实是一种升华,是人生智慧的践行。说得实在一些,就是少往家里买杂物,少给大地添垃圾。一旦买了就善待它们,尽量做到物尽其用。